我被粗暴地推搡着,走在昏黄惨淡的黄泉路上,方向不再是枉死城,而是通往更深、更黑暗的地府核心。引我来的阴差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身边的“同伴”,是同样被锁链禁锢的芸娘和如同行尸走肉的阿水。
押解的队伍沉默地行进。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出现了一座庞大得令人窒息的建筑轮廓。它由无数巨大、惨白的骸骨垒砌而成,骨缝间流淌着粘稠的、暗绿色的磷火,将整个建筑映照得鬼气森森。巨大的门楣上,悬着一面非金非石的巨镜,镜面浑浊不清,如同凝结的血块,散发着令人魂魄颤栗的寒意。这便是孽镜台。
大殿内部空旷得可怕,骸骨墙壁上跳动的磷火是唯一的光源,将巨大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地上,如同群魔乱舞。大殿尽头,一个高耸的骨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他身形魁梧如山,穿着一身墨黑如夜的官袍,袍子上绣着无数扭曲挣扎的恶鬼图案。一张脸……不,那几乎不能称之为脸。青紫的皮肤紧绷在巨大的头骨上,獠牙外翻,一双眼睛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燃烧着幽幽绿火的窟窿,目光扫过,仿佛能直接洞穿魂魄最深处的污秽。
他便是判官。掌管生死簿,执掌轮回律法的地府巨擘。
高大鬼差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毫无起伏:“禀判官大人!捉获阳寿未尽擅闯阴司之生魂陈青河!其妻芸娘,身为鬼差,私纵生魂,罪不可赦!另有亡魂陈水生,羁押十年,一并带到!”
判官那燃烧着绿火的双眸缓缓转动,最终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如同两把冰锥,瞬间刺穿了我的身体,直达灵魂深处。我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站在冰天雪地里,所有的心思、过往,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他的目光扫过我手中那截冰冷的香脚,又缓缓移向旁边面色惨白、血泪已干涸的芸娘,最后落在始终低垂着头、毫无反应的阿水身上。巨大的骨座之上,那青面獠牙的判官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无数生锈的铁片在粗糙的岩石上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陈青河……阳寿未尽,擅闯阴司,搅扰黄泉秩序……按律,当打入铁围山,受百年寒冰噬魂之苦!”
我的身体猛地一颤,铁围山……寒冰噬魂……光是名号就足以让魂魄冻结。
判官的目光转向芸娘,那绿火跳动的窟窿里,没有一丝温度:“鬼差芸娘……私纵生魂,扰乱阴司法度……罪大恶极!按律……当处以‘魂飞魄散’,永绝轮回!”
“魂飞魄散”四个字,如同四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比刚才得知自己要受百年酷刑还要痛苦千万倍!永世不得超生!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要被彻底抹去!
“不——!”我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嘶吼,那声音在空旷的孽镜大殿里撞出绝望的回响。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理智都被这最终的宣判彻底粉碎!我像一头彻底疯狂的困兽,猛地向前冲去,手腕上的铁链被挣得哗啦作响!
“大人!判官大人!不关她的事!是我!是我买通阴差!是我逼她的!是我擅闯地府!一切罪责在我!与她无关!求您!求您放过她!罚我!怎么罚我都行!魂飞魄散也由我来!”我语无伦次,涕泪横流,拼命想将芸娘挡在自己身后,哪怕只是徒劳。
芸娘抬起头,脸上是死灰般的平静,只有那双眼睛,深深地、绝望地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似乎在说:“没用的,青河……”
高踞骨座的判官,那张青紫獠牙的脸上,竟缓缓地、缓缓地扯动了一下。那不是笑,而是一种极其冰冷、极其残忍的嘲弄。他燃烧着绿火的双眸死死盯着我因绝望和疯狂而扭曲的脸,那如同铁片刮擦岩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阴司律法,铁律如山!岂容尔等凡夫讨价还价?芸娘身为鬼差,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魂飞魄散之刑,即刻……”他那只覆盖着墨黑官袍、骨节异常粗大的右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上,一股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