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想用灯罩护住,却听见里屋传来阿囡一声尖叫。
“哥!有虫!好大的黑虫钻我帐子里了!”我骇得一跳,想也没想就朝里屋冲去。掀开帐子,哪里有什么黑虫,阿囡蜷在被窝里,吓得脸色发白,原是做了噩梦。我安抚她几句,心下却猛地一沉,一股巨大的、冰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回堂屋。就在那短短一刹那,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穿堂而过。
灯盏上,那簇自我出生起就从未间断过的火苗,不见了。只剩一缕极细的青烟,袅袅升起,然后在死一样的寂静中,消散无踪。
黑暗。彻底、纯粹、令人窒息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我的心跳和呼吸仿佛也随着那缕青烟一同消失了,全身的血液冻成了冰碴子。祖父临终前的嘱托,父亲沉重的誓言,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神魂上——“灯熄人亡”!
“哥?怎么了?好黑啊……”阿囡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我浑身一抖,如梦初醒,发疯似的扑到桌前,双手颤抖着摸索火镰火石。叮当乱响,火星溅在手上也浑然不觉。好不容易引燃了纸媒,那微弱的光亮却照不透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我哆嗦着将纸媒伸向灯芯。
一次,两次……那灯芯却像是死了,任凭我怎么点,只是焦黑地蜷着,拒不肯燃起半点生机。
巨大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
就在这时——“呜……呜呜……”一阵极其幽怨、极其悲切的哭声,毫无征兆地飘了进来。
那哭声非男非女,似远似近,像是从窗外荒芜的田野里传来,又像是直接响在我的耳朵眼里,缥缈空灵,却带着一种钻心刺骨的寒意,听得人汗毛倒竖。
阿囡吓得大哭起来。我强撑着胆气,举着那一点可怜的纸媒光,冲到窗边朝外望去。外面月黑风高,树影乱舞,什么也看不清。但那哭声却更加清晰了,还夹杂着某种类似指甲刮擦木板的“窸窣”声,就在门外!
我猛地拉开门栓,一股冷风倒灌进来,几乎吹熄我手中的纸媒。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散落着几片枯黄的、纸钱似的碎纸。
那一夜,我和阿囡蜷缩在里屋的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在无边的黑暗和那断断续续、催魂似的哭声中瑟瑟发抖,熬到天际泛白。
父亲是清晨回来的,满脸疲惫。他推开堂屋门的瞬间,脚步就钉在了原地。他甚至不用看那灯盏,屋里的死寂和冰冷的黑暗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的脸一下子灰败下去,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精气神,踉跄着扑到桌前,手指颤抖地抚过冰冷僵硬的灯盏,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绝望野兽般的呜咽。
“爹……我……”我跪倒在地,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昨夜的情形。父亲没有骂我,也没有看我。他只是痴痴地看着那盏熄灭的灯,眼神空茫,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某种无可挽回的、恐怖的未来。
厄运,从那天起,便像跗骨之蛆,牢牢缠上了我们家。先是父亲一病不起。不是寻常的病痛,而是急速的衰败。他整日昏睡,偶尔醒来也是胡话连篇,眼神涣散,仿佛魂灵正一点点被从躯壳里抽走。请来的郎中都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开的药石罔效。
家里开始出现种种无法解释的怪事。夜半时分,总能听见堂屋里有细碎的脚步声来回踱步,像是祖父在世时沉思的模样。有时夜深人静,会突然听见清晰的叹息声,就响在枕边。更可怕的是那面母亲留下的菱花铜镜,阿囡有一次惊恐万状地告诉我,她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穿着旧式嫁衣、脸色惨白的女人在对她笑!
家里仅有的几只鸡鸭一夜之间全部暴毙,脖子上留着乌黑的手指印。灶房里的食物常常莫名腐烂变质。一种若有若无的、像是腐朽草木混合着廉价胭脂的怪异香气,总在不经意间窜入鼻腔。
邻里间开始流传闲言碎语,说我家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昔日时常登门的乡亲渐渐疏远,我家仿佛成了一座被隔绝的孤岛,浸泡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