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和绝望的泥沼里。
阿囡变得惊惧胆小,夜里常从噩梦中尖叫惊醒,人也日渐消瘦苍白。我一边要照顾病重的父亲,一边要安抚受惊的妹妹,还要承受那无时无刻不在的、来自看不见的存在的精神折磨,几乎要被逼疯。
我必须做点什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彻底破碎、消亡。我想起了祖父。他一定知道这灯的来历和重要性!我开始发疯似的翻检祖父的遗物,期望能找到一丝半缕的线索。父亲旧箱笼的最底层,被我翻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木匣。
匣子里没有重启古灯的方法,只有一沓发黄的信纸,和一枚通体温润、雕刻着奇异符号的玉佩。信是祖父的笔迹,写给他一位姓殷的故友,信中语焉不详,只反复提及“约定”、“期限”、“债孽”、“镇压”,字里行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愧疚和一种决绝的意味。其中一页,潦草地写着一行字:“倘有万一,灯焰寂灭,唯寻西山之巅,黑水之畔,殷氏后人或有一线之机……”
西山!黑水!我知道镇子西面三十里外有座荒山,当地人称之为西山,山脚下确实有一条因为富含矿物而看起来黝黑的溪流!
这或许就是唯一的生路!我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将父亲和阿囡托付给一位还算胆大的远房婶子暂时照看——尽管她接下这差事时脸色发白——我揣上那枚玉佩和信纸,背起干粮,在父亲昏睡的床前磕了三个头,毅然踏入了那片未知的、据说有山鬼精怪出没的荒山野岭。
山路崎岖难行,荆棘遍布。林中雾气弥漫,终年不散,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偶尔传来的一声鸟啼或兽嚎,都惊得我心头狂跳。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恐惧。
我不敢停歇,凭着一股救家的执念拼命赶路。饿了啃冷硬的干粮,渴了喝几口山泉水。夜晚就找个避风的山坳,生起一堆篝火,握着砍柴刀背靠岩石浅眠。山里的夜格外黑,格外冷,各种奇怪的声响不绝于耳,总觉得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我。
第三日上,我按照信中模糊的指示,沿着那条黝黑如墨的溪水向上游跋涉,终于在一处极其隐蔽的山坳里,发现了几间几乎与山石融为一体的简陋石屋。
屋前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女子,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蓝布裙褂,身形瘦削,背影却挺得笔直。她似乎早已料到我的到来,缓缓转过身。
她的面容很年轻,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风霜之色。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极其明亮清澈,像是能看透人心,又像是早已洞悉了一切悲欢离合。她看着我,目光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淡淡的、悲悯的了然。
“你来了。”她开口,声音清冷如山泉,“我姓殷。”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日来的恐惧、委屈、绝望瞬间决堤,泣不成声地讲述家中发生的巨变,颤抖着掏出那枚玉佩和祖父的信。
她接过玉佩,仔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良久,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这盏灯,原名并非‘守夜灯’,它叫‘誓约灯’。”她的话语将我带入一段尘封的往事,“它镇压的,也并非什么凶煞邪祟。”
她的目光投向远山,故事缓缓流淌而出。原来,祖父年轻时曾与这位殷姑娘的祖母——一位精通古老巫祝之术的女子——有过一段深情。却因家族阻挠、世事变迁,未能相守。
分离前,两人以魂火为引,精血为誓,共同点燃了这盏灯,立下盟约:灯焰不灭,情谊永存,彼此血脉后代当相互扶持,永不相负。若一方背誓或灯盏无故熄灭,则契约反噬,背誓一方或将灾厄临头。
后来,祖父遵从家族安排,娶了我祖母,离家经商,再也未曾回去。他始终心怀愧疚,深知自己辜负了誓约,又恐反噬应验在家人身上,便将此灯奉于家中,日夜看守,试图以这种方式弥补和镇压,将那“灯熄人亡”的警告扭曲传承下去,却对真正的誓约闭口不提。
“灯焰需以立约人的诚念与情谊为燃料,而非寻常脂膏。你祖父离去后,我祖母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