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地上那几片失去光泽的碎玉,一种虚脱般的茫然笼罩了我。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歇。我挣扎着爬起来,将碎玉仔细收拢,连同那木盒一起,投入了书房外莲花缸下连接着活水的沟渠里,看着它们被浑浊的雨水冲走,消失不见。
我清理了现场,尽量抹去我来过的痕迹,然后如同一个游魂般,飘回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温宅似乎真的恢复了“正常”。那种无处不在的窥视感消失了,镜子里也只有我苍白憔悴的面容。空气不再阴冷,连带着夏日的气息都变得真切起来。
可我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我毁了冥婚的信物,强行斩断了那持续百年的联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温如春回来了。
他是在一个傍晚回来的,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茫然。
他像往常一样,先回了书房。
我坐在自己房中,手心冰凉,等待着风暴的降临。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外面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这种寂静,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恐惧。
直到晚膳时分,他才从书房出来。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眼神空洞,走路的样子有些飘忽。他看到我,脚步顿了顿,那空洞的目光缓缓聚焦在我脸上。
没有预想中的质问,没有暴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那眼神里,是彻骨的冰冷,是一种……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的、带着死寂的审视。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饭桌前坐下。
那一顿饭,吃得如同嚼蜡。席间,他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沙哑而飘忽:“我放在书房……盒子里的东西,你看见了吗?”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跳出喉咙。我强作镇定,放下筷子,迎上他那死水般的目光:“夫君说的是什么东西?我这几日身子不适,并未去过书房。”
他不再说话,只是低头,默默吃着饭。但那顿饭之后,他便彻底变了。
他不再出门,不再弹琴,大部分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内书房里,不言不语。偶尔出来,也是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或是窗外的某一处虚空,怔怔地出神,嘴唇微微翕动,仿佛在跟谁低声说着话。
下人们私下里都说,少爷怕是中了邪,或者得了失心疯。
只有我知道,他不是中了邪,他是失去了他视若生命的“她”。我毁掉的,不仅仅是一块玉,更是他百年来赖以生存的精神寄托,是他与另一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他迅速地垮了下去,形销骨立,眼窝深陷,整个人如同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在一个秋风萧瑟的午后,他病倒了,高烧不退,昏迷中,他只是反复地、含糊不清地念着两个字:“宦娘……宦娘……”
汤药石罔效。
他死在一个寂静的深夜。临终前,他回光返照般清醒了片刻,那双曾经清亮、后来变得空洞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守在床边的我。那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彻底的、万念俱灰的了然。
他张了张嘴,气息微弱,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你……何必……”
话未说完,他便咽了气。眼睛,却始终没有闭上。
温如春死了。
我成了这偌大温宅名正言顺的主人,一个年轻的寡妇。
丧事办得风光隆重,我以未亡人的身份,接待吊唁的宾客,处理一切琐事,举止得体,神色哀戚。没有人知道,在这哀戚的面具下,隐藏着的是怎样复杂难言的心情。有解脱,有后怕,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愧疚。
我以为,随着温如春的死去,一切纠葛,一切诡异,都将彻底落幕。
我错了。
就在温如春头七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