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爹猛地回头,目光扫过我和娘,最后,落在了娘身上。那眼神,让我从头皮麻到脚底。那是一种权衡之后,近乎冷酷的决断。
“他娘……”爹的声音干涩,“为了娃……”
娘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爹,眼里的绝望几乎要溢出来。她把我往身后更深处藏了藏,拼命摇头。
门栓的“咯咯”声越来越响,门板的震动也越来越剧烈。
爹的眼神一狠,猛地朝娘扑了过去!
“不要!”我尖叫着,想要阻止,却被爹一把推开,重重撞在土墙上。
娘凄厉地哭喊起来,和爹扭打在一起。油灯被打翻了,屋子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门外那血红色的月光,从门缝、窗隙里渗进来,给一切蒙上一层不祥的暗红。
在黑暗中,我听到娘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变成了呜咽,然后是令人牙酸的、撕扯什么东西的声音,还有爹粗重的喘息声。
我蜷缩在墙角,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和冷汗混在一起,流进嘴里,又咸又涩。无边的恐惧和负罪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是我,是我引来了姽婳,是我喝了那些粥,害了柳丫,现在又……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声响都停止了。
黑暗中,只有爹粗重的喘息声。
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爹在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血红色的月光涌了进来,照亮了门口站着的爹。他背对着光,脸上身上都是深色的、黏腻的污迹,看不清楚表情。他手里拖着一个巨大的、用娘的旧衣服胡乱包裹起来的包袱,那包袱还在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什么。
他踉跄着走到门口,把那个包袱推了出去。
“仙姑……您要的……‘干净’的……”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非人的颤抖。
门外,静悄悄的。
过了一会儿,那飘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满足的叹息:“嗯……是‘干净’的……”
接着,是拖动东西的声音,逐渐远去,消失在血红色的夜幕里。
爹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门槛上,头深深埋下去,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我蜷在墙角,一动不动,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崩塌、碎裂,只剩下无边的、血一样的红。
天,快亮了。
爹瘫在门槛上,那呜咽声不像是从人喉咙里发出来的,倒像是破了洞的风箱,嘶哑,空洞,带着血沫子。屋子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甜腥的铁锈气,混着泥土和某种腐烂物的味道,直冲脑门。我蜷在墙角,手脚冰凉,连牙齿打颤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整个人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具僵硬的壳子,还有眼眶里烧灼般的干涩。
天边那轮血月,颜色似乎更深了,像一只凝固的血瞳,死死盯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屯子里死寂一片,连往常夜里最闹腾的野狗都没了声响。
爹在地上不知瘫了多久,直到那血月渐渐淡去,天光泛起了鱼肚白,一种灰蒙蒙的、毫无生气的白。他动了动,像一具提线木偶,极其缓慢地,用手撑着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脸上,手上,前襟上,全是深褐色的、已经半凝固的污迹。他看也没看我,眼神直勾勾地越过我,落在空无一物的土墙上,那眼神里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悲伤,没有恐惧,甚至连麻木都没有,只是一片死寂的荒原。
他踉跄着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从头浇下。水混着污迹流下来,在他脚下汇成一小滩暗红的泥泞。他重复这个动作,一遍,两遍,三遍……直到身上的颜色淡去,只剩下湿漉漉的水痕和一股更浓重的、混杂了水汽的腥味。
然后,他开始收拾屋子。把打翻的桌椅扶正,把散落的东西归位。他动作机械,精准,没有一丝多余。他拾起娘常坐的那个小马扎,看了看,然后走到灶膛边,毫不犹豫地把它塞了进去,划亮了火镰。
橘红色的火苗腾起,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