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纸做的,已经泛了黑,边角卷得像波浪。他翻开账册,泛黄的纸页上,民国二十五年三月初七那一页,用毛笔写着几行字:“苏姓女客,点龙井一壶,付银五钱,留青瓷盏一只,嘱‘荷帕主人亲取,他人勿动’。”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茶盏,缺口处用红笔标着个“鸾”字,笔画稚嫩,却很认真。
苏晚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砸在茶盏里,溅起细小的水花,晕开了盏底的茶渍。她想起奶奶临终前的样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手里还攥着块碎瓷片——后来她才知道,那碎瓷片就是从这只茶盏上掉下来的。奶奶当时说:“等你爷爷来,我们一起去‘闻香’茶馆,点一壶新茶,用这只盏,喝到日落。”
原来奶奶早就把重逢的希望,藏在了这只茶盏里,藏在了茶馆的茶香里,藏在了岁月的褶皱里,藏在了每一个她和爷爷共同走过的地方。她不是在等爷爷,是在等他们,等她和沈砚之,带着半帕荷,带着所有的碎片,来完成这场迟到了百年的约定。
沈砚之将那方残荷绢帕轻轻覆在茶盏上,半朵荷的刺绣与碗底的“阿鸾”二字重叠的瞬间,茶盏忽然轻轻一颤,像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盏身的淡青色似乎更亮了些,缺口处的金漆也泛着微光。
老者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茶馆门楣上的木痕:“老太太当年说,等两帕合一,这茶盏的缺口就会自己长好,说这缺口不是缺憾,是等圆满的记号。”他望着苏晚与沈砚之相握的手,目光温柔,“现在看来,她没说错,圆满来了,缺口自然就‘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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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渐漫进茶馆,窗外的天暗了下来,檐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打在窗棂上,“嗒嗒”的响,像谁在低声念着一首未完的诗,温柔而坚定。沈砚之点燃了那盏朱砂风灯,烛火跳动着,灯光穿过茶盏,在墙上投出完整的“轮回”二字,与之前“潮生归”拓片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句跨越百年的承诺,清晰而笃定。
苏晚握着那只茶盏,指尖传来瓷面的温度,忽然明白:有些等待从不是空耗时光,就像这茶盏的缺口,看似是遗憾,却藏着最温柔的牵挂。它等的不是修复,不是金漆的点缀,是懂得——懂得缺憾里藏着的圆满,懂得等待里藏着的念想,懂得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碎片,终会在懂的人手中,拼成一个完整的“归”字。
老者给他们泡了壶龙井,用的就是茶罐里的陈茶。茶汤是淡绿色的,泛着清香,苏晚和沈砚之各端着一只茶盏——她用那只带缺口的青瓷盏,他用茶馆里的粗陶盏,两人碰了碰杯,茶汤入喉,带着点陈茶的醇厚,也带着点岁月的暖。
茶馆的铜铃又响了,这次不是老者腰间的钥匙,是门口的风铃。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雨的湿气,也带着些新的希望。苏晚望着墙上重叠的影子,忽然觉得,奶奶和爷爷,或许早就借着这茶香,借着这灯光,借着这只茶盏,重逢了。他们就站在光影里,看着她和沈砚之,看着所有的碎片都拼成了圆满,看着所有的牵挂都找到了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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