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页纸比其他页更薄,边缘泛着黄,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我爷爷写,那天沈先生来寄纸鸢,风筝比往常沉得多,他好奇,趁沈先生转身去填单子时,偷偷掀开纸鸢肚子看了眼,里面裹着半块月白绢帕,帕子上绣着朵荷,针脚里还嵌着点细沙——后来才知道,是钱塘江边的沙。”他忽然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点水汽,像是要溢出来,“我爷爷说,他当时偷偷把帕子抽出来闻了闻,有股胭脂混着樟木的香味,他不懂那是什么味,只觉得心里发堵,就写了句‘这是把心揉碎了,裹在帕子里寄出去呢’。”
苏晚的指尖猛地攥紧了衣角,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她忽然想起前几日在旧货摊淘到的那本旧日记,封面是暗红色的,里面夹着根断了的红绳。日记里某一页写着:“今日寄第三十七只纸鸢,帕子上的荷绣到第五瓣,阿鸾该在北花墙下数着瓣等了。风大,纸鸢别被吹跑才好。”她往前凑了凑,指尖点向老板指着的日期——民国八年三月初七,与日记里的日期正好差三天。三天,是泉亭驿到临安北花墙的路程,也是纸鸢乘着风,从一个人的掌心,飞到另一个人眼前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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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总说,沈先生是个痴人。”老板继续翻着日记,纸页“簌簌”的响声里,混着窗外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嗒嗒”声,“每月初三雷打不动来寄纸鸢,哪怕是刮台风,也会披着蓑衣来。有次雨下得太大,纸鸢被淋得软了塌,他就蹲在驿馆的屋檐下,用自己的长衫裹着风筝,一点一点把水拧干,再重新糊层纸,直到风筝能飞起来才肯走。”他翻到日记的后半部,指着一幅铅笔素描:纸鸢的翅膀被画成了两半,左半边写着个“北”字,右半边是空白的,只有几道浅浅的铅笔印,像是没画完,“我爷爷说,后来他才发现,每只纸鸢的竹骨里都裹着头发——黑的是沈先生的,白的……像是位老太太的。刚开始黑头发多,后来白头发越来越多,到最后那几只,黑的只剩几根。”
说到这儿,老板忽然停顿了,指尖在那片空白处反复划过,像是要把那些浅印抠出来。“最后那只纸鸢,就是民国二十六年冬月廿三寄的那只,翅膀里裹着两根缠在一起的发丝,黑的和白的拧在一块儿,可惜被火烧得只剩半截。”他的声音轻得像风,“我爷爷说,那天泉亭驿起了大火,整个驿馆都烧起来了,烟浓得看不见人。他正往外跑,就看见沈先生从驿馆里冲出来,怀里抱着只纸鸢,火都烧到他的袖子了,他还死死护着风筝,把纸鸢往我爷爷怀里塞,说‘这是第一百只,麻烦您务必送到北花墙,交给阿鸾’。”
沈砚之的喉结狠狠动了动,他摸出袖中那方拼合的诗帕,帕子是由两块碎帕拼成的,一块月白,一块浅粉,拼起来正好是朵完整的荷。帕子中央绣着的“相思”二字,在台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像是浸在泪里的朱砂,带着点温热的触感。他忽然想起祖母临终前说的话,那时祖母已经神志不清了,手里攥着根红绳,反复念叨:“你祖父说,要寄够一百只纸鸢,等第一百只落地,他就亲自从泉亭驿走回来,带我院子里的桃花。”
老板忽然从册子的夹层里抽出张泛黄的邮票,邮票边缘被虫蛀了个小小的窟窿,像是只睁着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人。邮票上印着“泉亭驿”三个字,邮戳的墨迹被火烤得发焦,边缘卷成个小小的螺旋,像是被烧卷的纸鸢翅膀。“这是最后一张邮票,”他把邮票轻轻放在沈砚之面前,声音轻得像风拂过纸鸢线,“我爷爷说,沈先生把纸鸢塞给他之后,又转身冲进了火场——他要去拿什么东西,我爷爷没听清,只听见他喊‘阿鸾的帕子还在里面’。后来火灭了,我爷爷在灰烬里找着这张邮票,上面沾着血,晕开的形状,正好是朵荷。”
沈砚之低头看着那张邮票,焦黑的边缘里,那点暗红的晕染果然像朵半开的荷,花瓣的弧度、花芯的位置,都与苏晚发簪上的残荷一模一样——苏晚的发簪是前几日在裱糊铺的旧箱子里找着的,簪头是半朵荷,缺了右边的两瓣,此刻与邮票上的荷拼在一起,正好是朵完整的花。
网吧的老式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