冽的甜香,像刚剥开的莲子。沈砚之抬头,看见花墙顶上,不知何时冒出一朵小小的白花,细弱的茎秆在风里晃来晃去,却硬是没倒,花瓣上沾着雨珠,在风灯的光里闪着亮,像一颗小小的星星。
苏晚也看见了那朵白花,她忽然跑回来,抓起沈砚之的手,把最后一把种子塞进他掌心——种子还带着陶瓮里的潮气,暖暖的,硌得掌心有点痒。“你来撒,奶奶说,荷花要两个人一起种,花才开得齐,开得艳,开得长久。”她的手攥得很紧,指尖的温度透过种子传过来,暖得沈砚之心里发颤。
沈砚之的手被她攥着,掌心的种子硌得慌,却暖得很。他走到花墙的另一头,弯腰把种子一粒一粒撒进土里——雨丝落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可心里那点沉的、堵的、酸的,却像被这雨泡开了,慢慢散了,只剩下满满的暖意,像陶瓮里的种子,终于要发芽了。
撒完最后一粒种子,他直起身,看见苏晚正对着陶瓮笑。瓮底还有一张叠得极小的纸条,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展开,对着风灯念,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楚,像在对着空气里的两个人说话:“待荷花开满塘,取塘中央的花籽,埋于余杭巷老槐树下,盼来世拾得此籽者,知我沈慕安与苏阿鸾,此生未曾相负,来生仍盼相守。”
念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哽咽了,却还是扬着下巴,像怕眼泪掉在陶瓮里,打湿了那些种子,打湿了那些念想。风灯的光忽然亮了些,灯芯跳了跳,照得她发簪上的白玉半荷亮晶晶的,与沈砚之袖中绢帕上绣着的半朵荷,在昏黄的灯影里慢慢靠近,终于拼成了一朵完整的荷花,花瓣舒展,花芯饱满,像爷爷当年承诺的那样,红白双色,艳得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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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开的,这些荷花,明年一定会开。”沈砚之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苏晚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
“嗯,明年就开,开得满墙都是,满院都是。”苏晚点头,把种子袋、纸条、照片都小心地叠好,放回陶瓮里,红绳重新系成同心结,和当年祖父系的一模一样。
他们把陶瓮重新埋回土里,青石板盖得严严实实,像怕惊扰了瓮里沉睡的时光,也怕放走了那些没说尽的话。往裱糊铺走时,苏晚忽然停住脚步,指着老槐树的树梢——沈砚之抬头望去,看见一只沙燕纸鸢挂在最高的枝桠上,翅膀破了个洞,竹骨也断了一根,却还牢牢地缠着树枝,像一只不肯离开家的鸟,在雨停后的风里,轻轻晃着。
“是爷爷当年放的那只吗?就是第三卷里断了线的那只?”苏晚仰着头,眼睛里闪着光,像个好奇的孩子。
“不知道。”沈砚之笑了,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雨珠,“但它找到家了,不管是不是当年那只,它都找到家了。”
雨彻底停了,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银辉洒在余杭巷的青石板上,把风灯的光衬得更暖了。风灯的光在巷子里铺出一条暖黄的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连到裱糊铺的门口,像一条用光影织成的线,一头连着老槐树,一头连着家。
沈砚之忽然想起祖父诗稿里的最后一句,以前总觉得这句诗太淡,没什么力道,此刻站在雨停的巷子里,握着苏晚的手,看着树梢的纸鸢,才觉得这句诗正好,淡得像余杭巷的雨,暖得像手里的风灯:
“雨歇风灯暖,荷香满旧巷。”
风从老槐树的方向吹来,带着点荷花种子的甜香,也带着点岁月的温柔,轻轻拂过两人的发梢,像是有人在轻声应和:
“好,荷香满旧巷,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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