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皇城,大庆殿。
早朝的气氛,比殿外三月阴沉的天空更加压抑。
鎏金蟠龙柱沉默地矗立,汉白玉阶冰冷地反射着稀薄的天光,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袍服锦绣,却掩不住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沉闷、不安与隐隐的躁动。
龙椅之上,当今天子刘宏,面色透着不健康的蜡黄,眼窝深陷,半阖着眼,似乎对殿下的一切争执都漠不关心。
唯有那偶尔掠过朝臣头顶的、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才泄露出一丝这位统治九州近三十年的皇帝,内心深处并未真正沉睡的权柄与警惕。
争执的焦点,毫无意外,仍是北方。
“……北疆王刘睿,擅启边衅,于朔风城外与黑狼汗国大战,虽有小胜,然则悍然灭杀草原部众数万,实乃残暴不仁,有违圣天子怀柔远人之德!
更兼其战后,于边境广筑堡垒,私开互市,笼络胡部,其心叵测!
长此以往,北疆非国家之北疆,乃刘睿一人之北疆矣!
陛下,当严旨申饬,令其即刻停止筑堡,关闭私市,交还所掠胡部人口牲畜,并亲赴神京请罪!”
慷慨激昂言的,是御史台一位姓王的监察御史,隶属大皇子一派。
言辞激烈,直指刘睿跋扈不臣,企图扣上“穷兵黩武”
、“收买胡心”
、“割据自立”
的帽子。
他话音刚落,另一侧便有人出列反驳,却是礼部的一位侍郎,隐约与二皇子走得近些:“王御史此言差矣!
北疆王为国戍边,击退黑狼汗国二十万大军,斩数万,扬我国威,何罪之有?筑堡为固边,互市为安民,何来叵测之心?莫非任由胡虏劫掠边民,方显我天朝仁德?北疆苦寒,朝廷历年粮饷时有不足,北疆王自力更生,开源拓土,稳定边疆,有功无过!
陛下,非但不该申饬,还应下旨嘉奖,以励边臣忠勇!”
“嘉奖?”
王御史冷笑,“张侍郎可知,那刘睿在北疆自行颁布《求贤令》,广纳流亡士子,开设‘百家学宫’,讲武练兵,其规制已逾藩王!
此乃收买人心,蓄养私士!
其所造军械,闻所未闻,威力惊人,朝廷工部可曾与闻?此乃私蓄武力,其心可诛!”
“北疆强,则边防固!
学宫讲武,乃为培养卫国干才!
军械革新,乃为克敌制胜!
难道非要我边军将士以血肉之躯,硬撼胡虏铁骑,方显忠贞?”
张侍郎反唇相讥,“倒是朝廷某些人,坐拥神京繁华,尸位素餐,对浴血边关的将士非但无半分体恤,反而百般掣肘,猜忌功臣,岂不令边关将士寒心?”
“你!”
“够了!”
一声略显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喝止,从龙椅上传来。
争吵的两人立刻住口,躬身退回班列。
皇帝刘宏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在王御史和张侍郎脸上扫过,那眼神浑浊却深邃,仿佛能看透他们背后各自代表的是哪位皇子的意志。
他咳嗽了两声,旁边侍立的老太监连忙递上参茶,他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开口,声音带着久病的沙哑:
“北疆之事,朕,知道了。”
短短一句,再无下文。
既未说王御史对,也未说张侍郎错。
殿内陷入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寂静。
百官垂,心思各异。
谁都清楚,陛下对北疆那个三儿子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
早年间是近乎放弃的冷漠,后来听说其在北疆立足,似乎也并未过多干预。
如今北疆声势渐起,陛下这“知道了”
三个字,究竟是何意?是默许?是警惕?还是……在等待什么?
大皇子刘琮站在文官班列前端,面色阴沉。
他年近四旬,身材微胖,面相敦厚,但眼角眉梢却常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焦躁与算计。
他瞥了一眼对面武将班列中,与他遥遥相对、气定神闲的二皇子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