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瞅见父王也在,见了礼。然后紧走几步,对朱元璋道:“爷爷圣明,冯大将军心里确实不踏实,跟孙儿倒了不少苦水。”
朱元璋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他还有苦水?是嫌差事烫手,还是嫌弃咱使唤他了?”
朱允熥立刻摇头,“冯大将军不是这个意思。他说,秦王虽然胡闹,但毕竟是天家血脉,他一个外臣,下手不好拿捏轻重。别活儿干了,罪也受了,最后却落个里外不是人。”
朱元璋啐了一口,“他冯胜一个粗莽军汉,怎么也学得这么瞻前顾后?咱让他去,是咱信重他!莫非他还要咱给他一道护身符不成?”
“孙儿起初也是这么想!皇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哪来这么多弯弯绕!”朱允熥脸上也露出几分愤愤不平,随即话锋一转,
“可细想之下,冯大将军所顾虑的,也并非全无道理。二叔终究是咱自家人,真让外臣对着他动刀动枪,传出去不好听,也容易寒了其他叔父的心。”
他便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简明扼要陈述了一遍,如何由冯胜明面巡边,如何稳住大局,徐辉祖如何后续突然袭击,如何宣旨拿人,讲得绘声绘色。
朱元璋嘿嘿一笑:“这主意,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冯胜想出来的?”
朱允熥梗起脖子嚷道:“自然是孙儿想的!皇爷爷莫非觉得,这计策太过于精妙,不像我能想出来的?”
朱元璋追问:“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想到此计的?”
朱允熥答道:“孙儿只是觉得,唯有这么办,才能既保全二叔颜面,又将差事办稳妥。否则以二叔性子闹将起来,冯大将军岂不是进退两难?爷爷,你就给冯大将军下道巡边的明旨吧,好让他遮人耳目。有了这道明旨,差事就好办了。”
朱元璋又细细盘问了一番,朱允熥无不对答如流,他说完一大篇,脸上露出孩子式的得意之色,
“冯大将军听了,对孙儿千恩万谢,说‘陛下、殿下如此信重,皇孙如此体恤,老臣这把骨头扔在西安也值了!’”
朱元璋又问:"冯胜那老小子真这么说的?"
朱允熥答道:"是!"
殿内静了一瞬。
朱元璋眯眼审视他良久,忽然抬手点了点他额头,笑着骂道:
“小滑头!冯胜是个老狐狸,你倒成了狐狸精!他求稳妥,你便给出万全之策;他要人替他背书,你便扯起咱与你爹的大旗。你小子空手套白狼,反倒让他感恩戴德!”
朱标见儿子将这么棘手的事,化解得如此之圆融,心里面既感到欣慰,又感到惊讶。
他说道:“父皇,熥儿此计甚好,儿臣觉得可行。”
朱元璋“嗯”了一声:“好,就这么定了。标儿,下旨,命冯胜奉旨巡视陕西军务,节制陕西三边兵马。兵贵神速,让他们尽快动身,别让老二预知消息,又整出许多事端。"
口都说干了,目的终于达成了,朱允熥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他随即说道:“皇祖,孙儿还有件挺要紧的事想说。”
朱元璋抬起眼:“哦?又是什么事?”
“是尚炳的事。这几天在大本堂,孙儿瞧着他实在可怜,整个人魂不守舍的,七魂六魄像丢了一大半,总缩在角落偷偷地抹眼泪。晌午吃饭时也呆呆坐着,扒不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听高炽和济熺说,那孩子夜里总做噩梦,好几次从床上跳下来,直往床底下钻,嘴里不停喊,‘放过我、放过我’,要不就是哭着求,‘别杀我爹、别杀我爹’……”
朱允熥这番话落下,西暖阁顿时沉寂无声。朱元璋和朱标全都凄然动容。
就在这时,朱椿出现在殿门口,他快步走进来,接口道:
“整顿宗室,为的是肃清法纪,绝不是为了戕害骨肉。二哥造的孽,不该由尚炳来承受。臣弟对此也心怀愧疚,若能当面宽慰他几句,心里也能好受些。”
朱元璋大手一挥:
“吴谨言,摆饭!再去西六所,把尚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