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四年,腊月末,南京。
年关将近,秦淮河上,采办年货的船只络绎不绝,桨声里飘荡着商贩悠长的吆喝声。
长街两旁,家家户户忙着洒扫庭院,张贴桃符。
孩童们穿着崭新的冬衣,追逐着零星炸响的爆竹,笑声清脆悦耳。
六部衙门也已封印,官员们脸上带着难得的松弛,互相拱手道着“年禧”。
整座南京城沉浸在盛大而慵懒的欢愉里。
然而,这铺天盖地的喜庆,却暖不热冯诚、冯训兄弟二人心头的寒意。秦王对父亲的辱骂、威胁,让他们胆寒。
两匹骏马累到口吐白沫,而它们驼在背上的主人,在长途奔波中,也强撑到了最极限。
马匹艰难地拐过街角,在颍国公府侧门前的石阶旁,停了下来。
冯诚滚鞍下马,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全靠用手死死撑住石兽,才总算稳住身形。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肠子仿佛真的跑断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真切的灼痛。
从西安到南京有几千里路,他们人不解甲,马不离鞍,驿站换马不换人,将时间缩短到了极致。
弟弟冯训的状况更糟,下马后,他扶着墙根干呕,脸色蜡黄。
远处巍峨皇城的轮廓,在冯诚看来,更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正无声地张开大口。
他咽下一口唾沫,用尽最后的力气,叩响了颍国公府的侧门。
傅忠!
这个名字让冯诚心下稍安。
傅忠是傅友德的长子,同为将门子弟,经常在一起耍棍弄枪,感情深厚。
如今傅忠不仅娶了公主,更出任了皇宫羽林卫的指挥佥事。
这个职位,看着只是宿卫宫禁的武夫,实则地位不凡,能时常面圣,能接触到宫禁内外的信息流,是连接勋贵与皇权的一道关键桥梁。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门打开了,一位身着麒麟补子常服的年轻将领快步走出,正是傅忠。
他见到风尘仆仆的冯诚,先是一愣,随即面挥手屏退了左右。
“诚哥?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西安出事了?”
傅忠一把将冯诚拉到书房。
他太了解冯诚了,若非天大的事,绝不会如此狼狈地直接找上门。
冯诚从贴身的牛皮护心镜后,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油布包裹,层层解开,露出四封火漆完好的信。
“忠哥,废话我不多说了。西安的事,办砸了……或者说,办得太过了。”
冯诚将包裹推到傅忠面前。
“这是魏国公写予三皇孙的;这是我父亲写予太子殿下的;这两封是秦王世子写予三皇孙的。
事情原委,俱在信中。父亲严令,必须亲手呈交,尤其是给三皇孙的信,万分火急!”
傅忠愣住了。
魏国公、宋国公、秦王世子、三皇孙、太子……
这个组合本身就意味着泼天的大事。
他拿起宋国公写给太子的那封信,仿佛有千钧重压。
“宋国公……他老人家……”傅忠的声音也低沉下来。
“我爹和魏国公,这次是把天捅了个窟窿。”冯诚苦笑,
“秦王殿下他……唉,信里都写了。现在西安城怕是已经流言四起,我们只能快马加鞭回来报信。忠哥,现在只有你能尽快见到三皇孙,这信……拜托了!”
傅忠没有丝毫犹豫,将信重新包好。
“我明白了。你们在此等候,哪里都不要去。我这就想办法递话进去。”
随即安排冯诚、冯训兄弟洗浴、吃饭。
东宫,端本殿侧的书斋内。
朱允熥正对着窗外一株覆雪的老梅出神。
内侍轻步进来,低声道:
“殿下,羽林卫傅佥事在外求见,说是有…有趣的玩意要呈给殿下赏玩。”
朱允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