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压抑的叹息声,就连最沉得住气的大盐商胡梦龙,也忍不住微微摇头。
李景隆并不着恼,将钞票递还给王魁。
“你们心里没底,何不去扬州分号问问赵勉,看这大明通宝,能不能从他那里买到盐?“
胡梦龙终于忍不住开口,“曹国公此话当真?扬州分号肯收这些新钞?”
李景隆脸上笑容突然消失了,猛地一拍桌案,“聒噪!要我说了几遍,你们才信?“
他站起身,指着门外:“赵勉不认,你们再回过头来找我。我李景隆又跑不了!”
胡梦龙胆都吓破了,忙道:"公爷恕罪!小民不是这意思…"
李景隆冷哼一声,满是不耐与警告:
“今日你们走出这个门,将来再想拿着银子来跟换大明通宝,门都没有!现在就去扬州,赶紧去!”
商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吓坏了,赶紧收起面前的匣子,躬身行礼后,鱼贯退了出去。
常昇笑道:“你这红脸唱得,倒省了许多口舌。”
李景隆笑了笑:“道理讲一箩筐,不如拍桌子管用。过两天又求着我兑钞,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次日一大早,扬州盐运司衙门外车马云集。
胡梦龙、王魁等三十余位京城富商递了帖子,不多时便被引入签押房。
头天晚上,李景隆就差人打过招呼了,赵勉抬眼看了看这许多客商,放下手中朱笔,问道:
“诸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胡梦龙上前一步,双手奉上一张五十两的“大明通宝”:
“部堂大人请看。此钞是我等真金白银从曹国公处换得。敢问大人,咱们扬州分号,认还是不认?”
赵勉接过,指着背面那行小字上:
“你看清楚,‘户部、工部、平倭银钱总司联合持股’。本官就是户部尚书,你说这张钞票,本官认不认?”
王魁踮着脚,急切地问道:“那……可能买盐?”
赵勉反问道:“你这话问得真正奇怪,大明通宝为何不能买盐?朝廷印它出来,本来就是为了便利流通。我这里的盐,明码标价,凭钞即兑。”
胡梦龙忙问:“不知盐储可够?我等人数不少……”
赵勉从案后起身,走到窗边,指了指远处高耸的仓廒:
“诸位看见那些新仓了吗?盐都在里面。不过,新法初行,产量终究有限。库中现存之盐,你们三十几家,暂且均分。一手交钞,一手提货,今日便可拉走。”
商人们闻言,无不露出狂喜之色。
王魁咧嘴一笑:“部堂大人爽快!”
赵勉笑道:“本部堂问你,朝廷发行新钞,一两钞票即可兑换一两纹银。这对你们大商贾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王魁被问得一愣,下意识答道:
“若真能如朝廷所言,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赵勉又问道:"有什么好处?你且细说。"
王魁眼睛亮了起来,
“我等大宗买卖,动辄数万两白银,押运现银,路途遥远,盗匪、损耗、火耗都是难题。有了新钞,不知省去多少麻烦和风险,生意盘面活络数倍不止啊!”
赵勉缓缓点头,脸上笑意淡了下去:
“太子殿下与太孙殿下为推行此策,日夜筹谋,殚精竭虑。可你们呢?初见新钞,便以为是废纸,是朝廷要赖账。”
王魁被说得面皮发热,低下头去,其他商人也面露惭色。
胡梦龙拱手道:“部堂大人教训得是。我等确是目光短浅,往后定当尽力宣扬新钞,断不敢再糊涂了。”
赵勉神色和缓:“明白就好。你们办完手续,便去提货,今日便能拉走。”
手续办得非常利落。
核验新钞,登记编号,开具盐引,从仓廒中称出雪白晶莹的盐,装车捆扎。
不过半日功夫,各家带来的车队便载得满满当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