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给阿婆的酱菜坛送香我要给虎子的山楂糕添甜我要给先生的梅枝开新花......这些声音汇在一起,像首最温暖的歌。
原来这就是花信。小丫头轻声说。她的发辫上还沾着那片粉白的花瓣,此刻正随着风轻轻摇晃,春天不是突然来的,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像阿娘腌的酸豆角,要等够日子才最香。
傍晚时分,晒谷场的灯笼全亮了。王阿婆的织光舞队正跳得热闹,十二个穿粉衫子的姑娘举着樱桃花编的舞裙,转起圈来,花瓣簌簌落在地上,像下了场粉雪。绣娘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捏着半幅百鸟朝凤帕,帕上的凤凰正扑棱着翅膀,尾羽间缀着朵刚开的望春花。
韩林坐在竹椅上,看小丫头举着花种跑上台。她今天特意穿了件粉衫子,发辫上别着朵望春花,见他看过来,眼睛弯成月牙:先生说,花信是春天的信,那我要给山里的小松鼠写封信,告诉它们松子熟了!
她清了清嗓子,唱道:春分到,花信至,粉樱白梅香满枝;花灵织就春的信,人间处处是新词......
歌声飘得很远,惊醒了山涧的冰棱。韩林望着远处的山坳,那里的野樱坡上,绣娘正往回飞。她的翅膀上沾着新泥,应该是去山里采了春天的种子。等明年春天,这些种子会在梅林里发芽,长出更茂盛的梅树,结出更甜的梅子。
夜渐深时,韩林躺在竹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画出片银霜。他摸出枕头下的花种——那是白天小丫头硬塞给他的,说是花灵送的春信。
忽然,窗外传来扑棱声。他掀开窗帘,只见只灰扑扑的小雀儿停在窗棂上,翅膀上沾着新泥,正吧嗒吧嗒往下掉。见他出来,小家伙歪着脑袋,用爪子指了指后山坡,又指了指他的窗台。
韩林顺着它的爪子看过去——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株野樱,正抽着嫩芽,在月光下泛着粉白。芽尖上挂着的露珠里,映着他和小丫头的笑脸,还有绣娘低头绣花的影子,以及晒谷场上飘着的歌声。
原来你早就在准备了,他轻声说,明年的春天,该种点新的东西了。
小雀儿地叫了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风裹着花香涌进来,韩林裹紧被子,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但不管多冷的冬天,只要心里揣着团火,总能等来春天的——就像这花信里的盼头,就像老龟壳上的纹路,就像小丫头眼里的星光。
窗外,樱林的花浪仍在翻涌,像在应和他的话。而更远处,山涧的冰棱正在融化,滴下的水珠落进溪里,溅起细小的涟漪——那是春天的第一声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