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有人给梅花戴了串珍珠链。
先生!小桃儿举着个竹篮跑来,篮里装着刚摘的梅芽,阿爹说,今早的梅香能飘十里!她把篮往石桌上一放,您尝尝,我特意留了最嫩的那把!
韩林剥开梅芽,放进嘴里。清甜混着微酸,从舌尖漫到喉头,竟比去年的蜜渍梅还鲜。小桃儿蹲在他脚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先生说,小寒是不是就是冬天的信?
是呀。韩林摸了摸她的发辫,小寒是冬天写的第七封信,每一片梅芽,都是信里的一个字。他指了指寒崖,你看,腊梅在写,冰窟在写,连梅信鸟都在写。
这时,虎子扛着锄头从田埂过来,裤脚沾着泥,先生!我阿娘说,今早的地垄里冒绿芽了!去年这时候还冻着呢,今年竟比往年早了半个月!他蹲下来,把锄头往地上一杵,您瞧,这芽儿嫩得能掐出水!
韩林走过去,见泥土里真的冒出片新绿。芽尖上挂着滴晨露,里面裹着粒银亮的梅信——正是昨夜守护的。更奇的是,晨露里竟映着张张笑脸——是小桃儿、梅信鸟、老龟,还有村里帮忙守夜的乡亲们。
是梅灵的礼物。老龟驮着陈枣走过来,手里捧着株新梅,这梅树是用养出来的,能开三茬花。他舀了碗山泉水递给韩林,您尝尝,这是地脉的甜。
韩林接过碗,泉水入口清冽,带着股回甘。他突然想起昨夜梅灵说的话:泉水不是水,是天地的血脉;人不是客,是天地的孩子。原来所谓,从来不是寒冷的顶点,是生命的萌动,是世世代代攒下的希望。
原来这就是梅灵。小桃儿轻声说。她的发辫上还沾着梅香,此刻正随着风轻轻摇晃,冬天不是突然来的,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像阿娘腌的糖蒜,要等够日子才最甜。
尾声·梅韵长
傍晚时分,晒谷场的灯笼全亮了。王阿婆的秧歌队正跳得热闹,十二个穿红棉袄的姑娘举着梅枝编的扇子,转起圈来,梅瓣簌簌落在地上,像下了场粉雪。老绣娘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捧着粒梅核,梅核上的冰纹在灯光下泛着光,这核能种出梅树,以后谁要是想在院里种梅,就来我这讨。
韩林坐在竹椅上,看小桃儿举着梅枝跑上台。她今天特意穿了件红棉袄,发辫上别着梅芽,见他看过来,眼睛弯成月牙:先生说,小寒是冬天的信,那我要给山里的小松鼠写封信,告诉它们松塔熟了!
她清了清嗓子,唱道:小寒到,梅信飘,新梅满坡香满道;真心护,真情守,人间处处是新谣......
歌声飘得很远,惊醒了山涧的溪水。韩林望着远处的寒崖,那里的腊梅林正翻涌,像在应和他的话。等明年小寒,这些梅树会更茂盛,开更多的花,结更多的梅子。
夜渐深时,韩林躺在竹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虫声像谁在轻轻敲鼓,和着远处晒谷场的笑声,织成张温柔的网。他摸出枕头下的梅枝——那是白天小桃儿硬塞给他的,说是梅灵送的冬信。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他掀开窗帘,只见只红羽鸟停在窗棂上,尾翎上的梅信闪着粉光。见他出来,那鸟歪着脑袋,用翅膀指了指后山谷,又指了指他的窗台。
韩林顺着鸟的方向看过去——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株新梅,正抽着嫩芽,在风里泛着翠绿。芽尖上挂着的梅信里,映着他和小桃儿的笑脸,还有梅信鸟守夜的影子,以及晒谷场上飘着的歌声。
原来你早就在准备了,他轻声说,明年的冬天,该暖点新的东西了。
那红羽鸟两声,振翅飞进了夜色里。风裹着梅香涌进来,韩林裹紧被子,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春天来了,夏天还会远吗?但不管多冷的冬天,只要心里揣着颗真心,总能等来春天的——就像这梅灵的腊梅,就像冰窟里的梅信,就像小桃儿眼里的光。
窗外,红影仍在盘旋,像在应和他的话。而更远处,山涧的溪水正在奔流,溅起细小的涟漪——那是小寒的第一声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