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前三日,韩家院外的老莲塘突然冒了黑气。韩林蹲在塘边拾莲蓬,竹箕刚碰到水面,就觉指尖一黏——那莲蓬竟裹着层黏液,像被沥青浸过的棉絮,与他记忆里立夏前后,新荷初露的清润全然不同。
先生!小桃儿裹着件月白棉布衫跑来,发梢沾着晨露,怀里抱着个粗陶罐,后山莲塘的藕根全烂了!我阿婆说,往年这时候该立夏吃莲,清心败火,今儿个倒像被谁泼了滚油——您瞧!她掀开罐盖,倒出把带黑斑的莲子,这是我阿婆今早去挖的,莲肉里全是黑丝,像被毒虫蛀过似的。
韩林接过莲子,凑到鼻端轻嗅。本该是清甜的莲香里,竟裹着股刺鼻的腥气,像腐烂的鱼虾混着铁锈。他刚要细看,老龟驮着半筐陈橘从偏院爬进来,龟壳上的泥渍泛着青灰,土不对。
小桃儿蹲下身,用指尖捻了捻老龟背上的泥,是后山谷的土吧?我今早跟着阿婆去采莲蓬,踩过的地方黏糊糊的,像踩在化掉的沥青上。她突然拽住韩林的衣袖,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您闻闻,有股子焦苦!
韩林俯下身,果然闻见股呛人的气味,混着点莲香的甜,像被揉碎的药渣撒在湿土上。他猛地想起昨夜在《齐民要术·果部》里翻到的记载:立夏之日,蝼蝈鸣;又五日,蚯蚓出;又五日,王瓜生。其气清,其性洁,最忌地脉浊。而更让他心惊的是,记忆里五十年前,村里的老莲农周阿婆就是在立夏前三天遇到莲魂散——整片莲塘突然枯萎,连她最宝贝的并蒂莲都烂了根,最后她跪在塘边,说莲灵嫌咱们心狠。
许是莲灵动了。老龟用龟甲轻轻敲了敲石桌,我活了三百岁,只在康熙四十年见过这阵仗。那年立夏前,后山的莲塘全黑了,后来是村东头的绣娘用莲线绣了百朵莲花,才把请回来。它伸出前爪,在地上画了道弯弯曲曲的线,那莲灵的栖身地就在这后山谷的莲塘。
莲塘的异变
莲塘的路比往年难走多了。韩林裹着小桃儿硬塞来的青布衫往山上走,鞋跟下的淤泥作响,惊起几只白鹭。小桃儿举着个竹篾灯笼在前头照路,灯笼纸被雾映得发白,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枯荷上,像两团跳动的火苗。老龟驮着陈橘爬在最后,龟壳上的泥渍在晨光里泛着浅褐,莲灵在莲心的冰窟里。
冰窟?韩林抬头望了望天——铅灰色的云层里漏下几缕光,照得莲塘的残荷更显眼了。那些荷叶本该是舒展的,此刻却像被火烤过的纸,边缘卷着焦黑,叶心凝着层黏液,在风里泛着油光。更奇的是,塘边的老柳树竟抽了零星几片新芽,鹅黄的叶尖上沾着黑水,像谁把墨汁滴在了绿绸上。
小桃儿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着塘中央的一道裂缝。裂缝里渗出股股黑水,把周围的荷叶都染成了褐红,顺着水流汇成条细流——那水流泛着暗绿,像被泡开的中药渣,正咕嘟咕嘟往山下去。
那是...莲泪?韩林皱眉。他记得莲塘的冰窟最是阴寒,往年这时候该结着尺把厚的冰,哪来的黑水?
是莲灵!小桃儿踮起脚,把灯笼举得更高,我阿婆说,她小时候听老辈人讲,莲塘的冰窟里住着位莲灵,专门守护这一方的莲花。她声音突然发颤,去年阿婆还说,冰窟里有盏长明灯,照得莲花能开三季......
话音未落,塘中央突然一声。两人抬头,见几个扛着铁管的外乡人正往塘边搬设备,为首的胖子裹着件鳄鱼皮夹克,嘴里叼着烟,骂骂咧咧:什么破莲灵,能值几个钱?这莲塘改成化工厂,能赚咱村十个亿!
住手!小桃儿举着根木棍冲过去,这莲塘是莲灵的家,你们不能进!
胖子吐了个烟圈,小丫头片子懂个屁?我可是签了合同的!他挥了挥手,身后立刻冲上来两个壮汉,把那小丫头拉开,别耽误老子施工!
先生!小桃儿哭着撞进韩林怀里,他们人多,还有铁管......
韩林摸了摸小桃儿的发顶,抬头看向塘边。那几个壮汉正抡着铁镐砸向冰面,冰碴子飞溅,溅到老柳树上,把新抽的芽都打蔫了。更让他心惊的是,冰窟里渗出的黑水越来越多,顺着水流漫过田埂,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