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念头升起得快,消失得更快。集市上人来人往,那目光也消失得太快,快得像是一场错觉。她轻轻晃了晃头,以为自己想多了,随即低下头,对母亲说:“妈,买好了,我们回去吧?天冷。”
陈长生在她抬头望来的瞬间,已迅速而自然地侧过身,假装在看油锅里的吃食,完美地避开了她后续的探寻。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地擂动。尽管只是瞬息之间的目光触碰,他却再次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茫然的熟悉感。
她又感觉到了……而且,是在报亭那次之后。
这一次,感应似乎更加清晰。难道这种跨越梦境的牵引,并非偶然,而是会随着接触(哪怕是远观)而增强?
他没有再停留,甚至没有买那块原本想尝尝的油炸糕。他压低帽檐,逆着稀疏的人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集市,将那片带着年节余温的烟火气远远抛在了身后。
走回招待所的路上,正月寒风拂面,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波澜。那惊鸿一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他想象中更为悠长。
他来到她的世界,像一个悄无声息的影子,完成了他的补偿与告别。他以为可以从容转身,不留痕迹。却没想到,在这片土地上,在那个年轻女孩愈发敏锐的感知里,他已留下了如此难以磨灭的、如同宿命般的印记。两次短暂的“对视”,两次莫名的“熟悉感”,这已经无法用巧合来解释了。
青禾,我们之间的因果,难道真的深到……连这梦境都无法完全隔绝吗?
这个疑问,伴随着集市上那惊鸿一瞥的画面,深深地刻入了他的心底。明日即将返京,但通远县的一切,尤其是那个清秀坚韧的身影和那双似乎能穿透梦境与现实界限的眼睛,已注定成为他这场漫长梦境中,无法轻易翻过、且谜团重重的一页。
回到清冷的招待所房间,窗外是北方小城正月特有的空旷与宁静。陈长生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灰蓝色的天空,心中充满了完成一件事后的释然,以及一种更加深沉难言的、夹杂着感伤、困惑与强烈宿命感的复杂情绪。
惊鸿一瞥,再乱心曲。
梦的轨迹,似乎因这接连不断、且愈发清晰的微妙感应,而悄然偏转了一个无人能察、却可能影响深远的角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