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远县的午后,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积雪初融的街道上,泛着湿漉漉的光。年集的喧嚣早已散去,小城重归平素的宁静,甚至带着一丝年节过后的慵懒与空寂。陈长生在招待所简单用过午饭,信步走在略显清冷的街道上。
明日即将返京,此行的目的已基本达成。匿名基金悄然运转,苏家的危机也已雷霆化解。然而,他的心头却并未完全平静。医院门口报亭旁和集市那两次短暂的对视,以及苏青禾眼中那清晰可辨的、带着困惑与恍惚的“熟悉感”,像一根轻柔却坚韧的丝线,缠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那是一种超越逻辑的感应,一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牵引。他试图将其归因于巧合或错觉,但潜意识深处,某种更玄妙的东西在悄然骚动。或许,在离开之前,他还需要一次更近距离的、更确切的“印证”。
鬼使神差地,他的脚步转向了县城中心那座唯一的、灰扑扑的三层建筑——通远县图书馆。
图书馆比记忆中更加陈旧安静。墙皮有些剥落,深绿色的木质窗框油漆斑驳,门口的水泥台阶被岁月磨得光滑而中间凹陷。推开厚重的绿色木门,一股旧书报纸特有的霉味混合着暖气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阅览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寥寥数人。几个老人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还有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孩子在角落埋头写作业,安静得能听到暖气水管的嗡鸣和翻书的沙沙声。
陈长生在门口登记处随手拿了一份《人民日报》,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整个阅览室。他并没有抱太大期望,寒假期间,大学生大多在家。
然而,就在他将目光投向最里面那一排靠窗的书架时,心脏猛地一跳。
一个穿着浅蓝色羽绒服、围着白色毛线围巾的女孩,正背对着他,踮着脚尖,伸长手臂,努力去够书架顶层的一本书。她的身影纤细,马尾辫束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只是一个背影,却让陈长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他屏住呼吸,看着她试了几次,指尖堪堪触到书脊,却无力将其勾出,有些气馁地放下脚,左右看了看,似乎想找把凳子。陈长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站起身,走了过去。他的脚步很轻,在寂静的阅览室里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要拿哪一本?”他走到她身后侧方,压低声音问道,语气平和自然,像一位普通的热心读者。
女孩闻声,猛地转过身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有了片刻的凝滞。
一张干净、清秀的脸庞映入陈长生眼帘。眉毛细长,眼睛不大,却黑白分明,透着股认真和韧劲,鼻尖冻得微微发红,嘴唇轻抿着。正是他资料中见过的、也在医院门口惊鸿一瞥的苏青禾。近距离看,她的气质更加清晰,一种如初雪般纯净、如山泉般清澈的书卷气,眼神里有种未经世事的纯粹和专注。
苏青禾显然被身后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吓了一跳,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慌和意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身体微微绷紧。待看清陈长生的面容和似乎并无恶意的态度后,才稍稍放松,脸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低声道:“啊……谢谢,是那本……《欧洲文学史纲》,上面那本绿色封皮的。”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点东北口音特有的实在味儿,听起来很舒服。
陈长生点点头,没有多言。他身高优势明显,轻松地一抬手,便将那本厚厚的、放在顶层角落的书取了下来,递给她。在递书的瞬间,他的指尖无意中碰到了她戴着毛线手套的手指,冰凉。
“给。”
“谢谢您。”苏青禾接过书,抱在怀里,再次低声道谢,脸颊更红了些。她抬头,准备再次表示感谢后就离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带着几分好奇地落在了陈长生的脸上。
阅览室窗户透进的、午后略显慵懒的阳光,正好斜斜地打在陈长生的侧脸上。他的脸部线条清晰利落,鼻梁高挺,嘴唇薄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夜海,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察人心,带着一种与他年轻外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