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第一军司令部,电讯室。
“嘀嘀嘀——”
急促的电码声像一把尖锐的锥子,刺破了黎明前的死寂。
一名译电员撕下刚打印出来的电报纸,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连滚带爬地冲向了司令官的办公室。
筱冢义男几乎一夜未眠。
万家镇传来的那声枪响,像一根鱼刺卡在他的喉咙里,让他坐立不安。
当他看到那份最新的电报时,他感觉那根鱼刺,变成了一柄烧红的烙铁,从他的食道,一直捅进了胃里。
“八嘎!”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那张厚重的红木办公桌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怎么了?筱冢君,一大早就这么大的火气。”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影山秀一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一身便服,手里悠闲地端着一杯红茶,仿佛只是来邻居家串门。
筱冢义男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影山秀一没有理会他的目光,径直走到桌前,拿起了那份电报。
他看得很快,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嘴角甚至微微向上翘了一下。
“有意思。”
他放下电报,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一个皇协军骑兵营,四百多匹战马,上百挺捷克式,还有堆积如山的弹药和物资。
在殿下和帝国宪兵队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蒸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影山秀一!”
筱冢义男终于爆了,他指着影山秀一的鼻子,声音都在抖,“你很得意是不是?看到我第一军的笑话,你很高兴是不是!”
“不,我只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
影山秀一将茶杯放在桌上,出清脆的响声。
“一个训练有素的狙击手,一次完美的刺杀机会,目标却‘恰好’躲开了。
然后,帝国最精锐的宪兵护卫队,不去保护殿下撤离,反而留在原地,大张旗鼓地搜捕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凶手’。
与此同时,八路军的主力部队,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狼,从另一个方向冲出来,从容不迫地搬空了一座军火库。
筱冢君,你不觉得,这个故事的编剧,是个天才吗?”
筱冢义男的脸,由红转紫,又由紫转青。
影山秀一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他最后的遮羞布也割得粉碎。
是啊,天才。
一个把第一军和他这个司令官,都当成傻子耍的天才。
影山秀一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一场刺杀,让殿下成了不畏艰险的英雄。
一场抢劫,让八路军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骑兵营。
只有你,筱冢君,你成了那个站在戏台中央,被人抢走了所有道具,还被蒙在鼓里的小丑。
现在,你还觉得,桐谷大狼的死,只是一个简单的谎言吗?”
说完,他直起身,脸上恢复了那副死人般的平静,转身向外走去。
“好好处理吧,司令官阁下。
东京那边,我会‘如实’汇报的。”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筱冢义男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只觉得那不是黎明,而是无尽的黑暗。
返回太原的路上,车队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宪兵队长的脑袋几乎要埋进自己的胸口,他站在车门外,对着车里的道康,声音里充满了羞愧和恐惧。
“殿下……我们……我们被耍了。
在我们奉命搜查东城的时候,八路军的主力,从西边……他们……他们洗劫了整个骑兵营……等我们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跑了,连一根马毛都没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