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副局长那句看似不经意的提醒——“我好像听到他们提到了王老五的名字”
,像一根淬了冰的细针,悄无声息地扎进林国栋因专家核查而疲惫不堪、千疮百孔的心湖。
虽未立刻掀起惊涛骇浪,却带来一种持续渗透、缓慢蔓延的刺骨寒意,让他原本就因希望与压力交织而紧绷的神经,更加敏感和不安。
省城展销会那扇仿佛骤然开启的希望之门,与吴专家严苛审视留下的挫败感,以及这潜藏在阴影中、伺机而动的恶意,三者拧成一股巨大的、方向不明的力量,撕扯着林国栋的身心。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看到父亲林大山蹲在灶台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冰冷的铁锅,母亲和妻子周芳脸上掩饰不住的忧虑,心中更是如同压上了千斤巨石。
他强打起精神,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将张副局长最后那番带着鼓励意味的话——特别是吴专家对林家茶“山场气”
的私下肯定——转述给大家,试图驱散一些几乎凝成实质的阴霾。
“吴专家……他真的……夸了咱茶的‘山场气’?”
爷爷林大山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球上布满血丝,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不敢置信的急切。
这微弱的、间接的肯定,对他而言,远比任何空洞的安慰都更具分量,那是他毕生心血和尊严所系的根基,在狂风暴雨中依稀瞥见的一线微光。
“嗯,张局长亲口说的,不会有假。”
林国栋用力点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和语气都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爹,专家指出了咱们的不足,那是帮咱们进步,可他也认了咱们最根本的东西!
这说明咱们的路子没走歪!
茶魂还在!
咱们要做的,就是把这魂儿,用更体面、更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方式亮出去!”
这番话,像一股带着体温的细流,缓缓注入爷爷几近冰封的心田,勉强融化了一丝坚冰。
他沉默着,佝偻的背脊却微微挺直了一些,良久,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那口陪伴了他大半辈子、锅沿被磨得锃亮的炒锅前,伸出那双布满烫伤老茧、青筋凸起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摩挲着冰凉的锅壁。
眼中那死灰般的神色渐渐褪去,重新闪烁起一种混合着巨大屈辱、不甘和倔强火焰的光芒。
“那就……改!”
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三个字,声音低沉,却像磐石般沉重,砸在地上,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林家父子试图从核查的沉重打击中挣扎起身,开始艰难地思索如何“改进方法”
以适应那套陌生而冰冷的规则时,一股更加阴险、更具蛊惑性的暗流,已然借着专家核查的余波,在看似平静的林家岭村悄然滋生、涌动,如同沼泽地底泛起的毒泡。
核查结束后的第二天,各种经过精心篡改、恶意扭曲的谣言,就像山间雨后滋生的毒蘑菇,在村头的井台边、小卖部的屋檐下、晚饭后扎堆闲聊的院坝里,迅蔓延开来。
源头,自然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王老五。
这一次,他的手段更为高明,也更为恶毒。
他不再满足于公开的谩骂和挑衅,而是巧妙地利用了村民们对“省里专家”
这种遥远权威天然的敬畏、信息不对称带来的恐惧,以及对自己切身利益的担忧,进行精准而阴狠的蛊惑。
他往往先是一副忧国忧民、推心置腹的模样,凑到人堆里,唉声叹气地挑起话头:
“唉,大伙儿听说了没?省里来的那个吴专家,眼镜片儿那么厚,一看就学问大,说话可严厉了!”
他故意停顿,吊足胃口,然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人家说了,咱们林家岭这茶,问题大得很呐!
啥子‘标准化’不够,‘管理流程’一塌糊涂,说白了,就是土法子上不了台面!
卫生条件?啧啧,人家专家拿手电筒照灶台缝儿呢!
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