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社后山传来的枪声与爆炸,并未如同夏日暴雨般骤然而止,而是像垂死巨兽的哀鸣,在持续了漫长而煎熬的一炷香时间后,才渐渐转为零星、沉闷的抽噎,最终被一种吞没一切的、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死寂所取代。
那寂静比喧嚣更令人胆寒,仿佛整座山峦、整片土地都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焦土与残骸在无声地哭泣。
林国栋和陈默如同两尊被钉在冰冷岩石上的石像,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都已凝固,唯有心脏在空荡的胸腔里疯狂而徒劳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他们死死盯着山下那片被扭曲的烟尘与暮色共同笼罩的合作社轮廓,目光仿佛要穿透这绝望的帷幕,看清那地狱般的景象下,是否还有一丝生还的微光。
老栓叔那间低矮的瓦房是否已化为焦土?那些曾与他们一同劳作、嬉笑的乡亲们,此刻是生是死?张技术员那伙人,究竟犯下了何等罄竹难书的罪行?巨大的悲恸与愤怒,如同岩浆般在胸中翻涌,却找不到喷的出口。
每一秒的停留,都意味着危险倍增。
赵大勇下山后的杳无音信,像一片不祥的阴云笼罩心头。
“必须走!
回棚户区!”
林国栋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强行将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哽咽与怒吼压回心底,眼中重新燃起一种被泪水与怒火淬炼过的、冰一样冷硬的决绝。
周芳需要他们,那用命换来的证据更需要守护。
两人如同惊弓之鸟,凭借着岩石与枯草的阴影掩护,踉跄着逃离了这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山坳。
找到那辆藏在灌木丛中、如同忠实老友般的破旧自行车后,林国栋跨上车座,将全身的重量和所有的恐惧、愤怒都倾注在脚踏板上。
车轮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疯狂颠簸、弹跳,每一下都像重锤敲打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陈默紧紧抓着后座架,骨节白,不时惊恐地回头张望,总觉得身后的黑暗中潜伏着无数追兵的眼睛。
夕阳的余晖将天地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他们的身影被拉长、扭曲,投射在荒芜的田野上,如同两个在血色画卷中亡命奔逃的孤魂。
当两人终于气喘如牛、汗透重衫地冲回那片被垃圾与贫穷包裹的棚户区时,夜幕已如同巨大的黑绒幕布,彻底覆盖下来。
棚户区特有的、混合着煤球烟气、污水秽物与廉价食物馊败的气味扑面而来,此刻,这令人窒息的“家”
的味道,竟带来一种扭曲的、劫后余生的酸楚慰藉。
老赵头依旧像一尊沉默的雕塑,蹲在院门口那块磨得光滑的石墩上,旱烟锅里的火星在浓稠的黑暗中一明一灭,映照出他脸上刀刻般的皱纹和那双浑浊却异常警醒的眼睛。
看到他们归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松动,但旋即被更深的阴郁笼罩。
他没有言语,只是侧过佝偻的身躯,让出一条通道。
冲进低矮的土坯房,豆大的油灯光晕下,周芳蜷缩在炕角的身影让两人的心瞬间沉入冰窖。
她的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泛起一种高热特有的、不祥的绯红,如同晚霞燃烧殆尽前的最后绚烂。
呼吸变得急促而浅弱,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每一次吸气都耗尽了全身力气,呼气时则带着细微的、令人心碎的嘶声。
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张开,无声地翕动着,已然陷入深度昏迷。
最触目惊心的是那只受伤的脚踝,肿胀已蔓延至小腿,皮肤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紫黑色,紧绷得亮,甚至能隐约看到皮下黄白色的脓液在积聚,散出淡淡的、甜腥的腐坏气息。
伤势急剧恶化,败血症的阴影如同死神般扼住了她的咽喉!
“芳姐!”
陈默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哀鸣,扑到炕边,伸出手却不敢触碰,只能无助地颤抖。
林国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眼前阵阵黑,巨大的恐慌与蚀骨的自责瞬间将他淹没。
他应该不顾一切先送她去治伤的!
他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