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同舟,生死与共。
雨,依旧淅淅沥沥、不紧不慢地下着,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仿佛天穹漏了一个无法修补的洞。
石缝外,山雾弥漫,将远山近岭都吞噬在灰蒙蒙的雨幕之后,前路隐匿,吉凶难测。
石缝内,篝火的光芒跳跃不定,在粗糙的岩壁上投下两人摇曳的身影,映照着两张年轻却已刻满沧桑与坚毅的脸庞。
林国栋靠坐在冰冷的石壁旁,忍着脚踝处传来的、一阵阵沉闷的抽痛,仔细地将最后那点少得可怜的干粮碎末,分成两份,将明显稍多的一份,不由分说地塞到小陈手里:“吃了它,一点不许剩。
保存体力最重要。
明天……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
小陈推辞不过,眼圈微红,接过那点微不足道、却代表着生存希望的食物,小心翼翼地、几乎是数着颗粒般咀嚼着,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珍贵的佳肴。
火光在他年轻的、逐渐褪去稚气的眼眸中跳动,那里面,不再只有恐惧和茫然,更多了一种名为“责任”
、“担当”
和“希望”
的、熠熠生辉的东西。
林国栋则几乎没有动自己那份更少的干粮。
他需要保持头脑的绝对清醒,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太沉重:具体的逃亡路线如何规划才能最大程度避开搜山队?如何利用地形隐蔽行进?途中如何寻找安全的饮用水和果腹的食物(哪怕是野果、树根)?他的脚伤在缺乏药物治疗的情况下,能支撑他们走多远?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但他必须思考,必须找到答案。
他不能倒下。
他再次摸了摸怀中那份冰冷而坚实的证据包裹,又看了看身边虽然疲惫却眼神坚定的年轻同伴,一股强大的、近乎固执的求生意志和责任感,如同岩浆般从心底喷涌而出,支撑着他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精神。
他取出老葛临摹在桦树皮上的、线条粗糙却至关重要的简易地图,就着摇曳的火光,用手指一寸寸地仔细摩挲、研究起来。
地图信息有限,但他必须像最精明的侦探,从中解读出一条可能通往生机的、蜿蜒曲折的路径。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山脉另一侧、一个模糊的、代表可能有人烟的区域标记上,一条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漫长的虚线,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夜,深了。
风雨声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单调的背景音。
极度的困倦和疲惫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们意识的堤坝,但两人都不敢深睡,强打着精神,轮流保持着最高警惕,耳朵竖起着,捕捉着石缝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他们的心脏骤然收紧。
黎明的曙光,依旧被厚重的乌云和连绵的雨幕牢牢阻挡,迟迟不肯降临。
新的、更加艰难险阻的亡命之途,却已迫在眉睫,不容回避。
他们从死亡的边缘侥幸爬回,经历了短暂的、喘息般的宁静后,必须再次鼓起勇气,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背负着血海深仇和重于泰山的使命,互相扶持着,踏入这风雨飘摇、前路茫茫的未知险境。
希望,如同这石缝中顽强燃烧的火苗,在风雨中摇曳不定,微弱,却执着地燃烧着,不肯熄灭。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