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奇异地抚平了一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一股浓郁、苦涩中带着奇异清香的草药气味逐渐弥漫开来,取代了之前的烟草味。
老猎人将研磨好的、墨绿色中带着些许黑褐色的、粘稠的药膏,用一块干净的竹片小心地刮到一方洗得白的粗棉布上,走到林国栋面前。
“会有点刺痛,忍着点。”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国栋内心挣扎,但眼下处理伤口确实是压倒一切的要务。
他看了一眼小陈,又看了看自己那惨不忍睹的脚踝,最终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老猎人蹲下身,动作出乎意料地轻柔而专业。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林国栋脚上那早已被血水、脓液和泥污浸透、硬邦邦的布条,当那狰狞的伤口完全暴露在火光下时,他几不可察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紧紧锁住,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
他用烧开放温的清水,极其仔细地清洗伤口周围的污垢,然后用棉布蘸着药膏,均匀地敷在肿胀亮的伤处。
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如同无数细针同时扎刺的尖锐痛感猛地传来,林国栋浑身一颤,牙关瞬间咬紧,出“咯咯”
的声响,额头上刚擦干的冷汗再次涔涔而下,但他硬是死死忍住,没有出一丝呻吟。
老猎人一边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动作麻利而稳妥,一边仿佛自言自语般,用他那沙哑低沉的嗓音,断断续续地念叨着:“这‘黑骨碎’,长在背阴的悬崖缝里,性子最烈,专破瘀阻……这‘透骨消’,得在露水干前采,清热拔毒最好……早年跟着我师傅,在这方圆百里的山沟里钻,什么样的重伤怪病都见过,什么样的草药都尝过……”
他的话语零碎,像是在追溯遥远的记忆,又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不经意地透露自己的来历和本事,微妙地安抚着林国栋二人高度紧张的神经。
敷上药后,伤处那火烧火燎的灼痛感果然逐渐被一种清凉的舒缓感所取代,虽然依旧肿胀,但那种令人疯狂的搏动性抽痛减轻了不少。
老猎人又起身,从火塘上一直煨着的瓦罐里倒出两碗颜色深褐、气味苦涩的汤药递过来:“山里湿气重,喝点药茶,驱驱寒邪,也压压惊。”
林国栋和小陈对视一眼,心中戒备的坚冰,被这实实在在的救治行动融化了一丝缝隙。
他们小口啜饮着滚烫的苦药,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中,继而缓缓流向四肢百骸,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老猎人则重新坐回他的木墩,默默地吧嗒着烟袋,昏黄跳跃的火光在他那布满沟壑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人始终无法看清他眼底最深处隐藏的情绪。
这一夜,注定漫长而无眠。
林国栋靠坐在铺着干燥稻草的墙角,虽然脚上的剧痛得到了缓解,但精神却如同拉满的弓弦,不敢有丝毫松懈。
耳朵高度警觉地竖起着,捕捉着屋外山林间的任何一丝异响——是风声?雨声?还是潜行者的脚步声?小陈蜷缩在他身边,年轻的身体因为极度的疲惫和精神紧张而微微颤抖,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却强撑着不敢深睡,生怕一闭眼,就会有致命的危险降临。
老猎人则似乎早已习惯了山夜的寂静,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融入黑暗的古老雕塑,只有偶尔起身添柴时,才会出轻微的声响。
夜色深沉,屋外的雨声渐渐变得淅淅沥沥。
林国栋的思绪却如同乱麻。
老猎人的身份和意图,成了一个巨大的、笼罩在迷雾中的谜团。
他到底是什么人?一个真正与世无争、心怀善意的隐士?一个曾被张技术员一伙迫害、心怀怨恨的知情人?还是……一个更深藏不露、等待时机的危险人物?他那句“不太平”
究竟知道多少内情?这看似雪中送炭的收留与救治,到底是命运的转机,还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更为致命的陷阱的开端?
种种疑问,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紧紧缠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