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的心脏,让他喘息困难,无法安宁。
天色在煎熬中渐渐放亮,持续了一夜的雨终于停歇,灰白色的晨光如同稀释的牛奶,勉强透过木窗的缝隙,驱散了屋内的浓重黑暗,给一切物件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轮廓。
老猎人早已起身,屋外传来他轻微走动和在小灶前忙碌的声音,一股淡淡的米香混合着柴火气息飘了进来。
林国栋的脚踝经过一夜药力的渗透,肿胀似乎肉眼可见地消褪了一些,那骇人的黑紫色也淡了几分,虽然依旧疼痛难忍,但已不再是那种足以摧毁意志的尖锐剧痛。
这显着的效果,让他对老猎人高的医术和……其背后的动机,产生了更加复杂难言的感觉。
这救治是真实的,但善意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图谋?
简单的早饭过后——依旧是照得见人影的稀粥和一小碟咸涩的萝卜干,老猎人收拾完碗筷,却没有像昨夜那样陷入沉默。
他坐回火塘边,目光再次投向林国栋,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探究和审视,而是多了几分沉重的、仿佛下了某种决心的凝重。
“后生,”
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昨夜的话,说到一半。
老汉我不管你们因何落难,也不想知道你们怀里死死护着的,到底是什么要命的物事。”
他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极其短暂地扫过林国栋始终不曾离身的胸口,“我只问你一句,你们招惹的,是不是山里那头……吃人不吐骨头、笑里藏刀的‘笑面虎’?”
“笑面虎?!”
这三个字如同三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了林国栋的耳膜!
他虽然未曾亲耳听过这个绰号,但从老葛生前那充满刻骨仇恨的零星咒骂中,从老刘遗留资料里隐晦的指代中,他无比确信,这指的就是张技术员手下那个具体执行脏活、表面和气、手段却毒辣无比的心腹!
这老猎人不仅知道山里的“不太平”
,竟然还能准确说出仇敌的绰号!
林国栋脸上无法抑制地出现的剧烈表情变化和骤然收缩的瞳孔,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老猎人看到他的反应,重重地、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积压多年的痛楚、无奈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果然是他……唉,造孽啊……这么多年了,这祸害还是阴魂不散……”
“老丈,您……您认识他们?您怎么知道‘笑面虎’?”
小陈再也按捺不住,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丝看到同道中人的激动,脱口问道。
老猎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木屋最里面一个堆放杂物的阴暗角落,挪开几个破旧的箩筐和一卷兽皮,露出了地面上一块看似与周围无异、却边缘有细微缝隙的石板。
他费力地撬开石板,下面是一个浅浅的土坑,坑里放着一个用厚厚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边缘还用蜡封着的、扁平的旧木匣子。
他将木匣捧到火塘边,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用刀刮开蜡封,一层层打开油布。
匣子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件看似平凡却承载着沉重过往的物件:一本封面模糊、纸张严重泛黄脆弱的硬皮笔记本;一张边角卷曲、已然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几个穿着略显土气但精神抖擞的旧式工作服的年轻人,笑容灿烂地站在一个带有风向杆和百叶箱的气象观测站建筑前;还有一枚锈蚀严重、但徽章上“气象观测”
的字样依稀可辨的铜质徽章。
老猎人用那双颤抖的、布满老茧的手,拿起那张照片,粗糙的指腹极其轻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照片上一个站在中间、眉眼清秀、笑容阳光的年轻人的脸庞,浑浊的老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这是我徒弟……小柱子……最好的孩子啊……”
他的声音哽咽,带着无法磨灭的悲伤和压抑了太久的愤怒,“十年前,他就是被那‘笑面虎’……活活给逼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