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把空铁盒塞进帆布包时,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五次。
陈默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图书馆后台数据崩了——今天上传量比上周少了七成。
她蹲在老槐树下点开后台,绿色的上传曲线像被剪断的风筝线,从峰值直线坠到谷底。
他们开始等机器说话了。
她对着树根轻声说。
上周还挤在公告栏前抢着写回忆的居民,现在围在自动售货机前看屏幕滚动播放路灯的忏悔;本该带着老设备来检修的老人,举着手机拍智能音箱复述的童年故事。
机器成了新的传声筒,而人,却成了看客。
她把手机扣在膝盖上,阳光在屏幕上投出光斑,像极了林岚小时候用玻璃弹珠在墙上晃出的彩虹。
那时妹妹总拽着她衣角:姐姐,你说我讲的故事,以后会有人记得吗?
会的,只要我们自己讲。
林晚摸了摸帆布包,铁盒边缘硌得胸口疼。
她站起来拍掉裤腿的土,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旧纸箱——里面滚出个掉漆的铁皮青蛙,上紧条后呱嗒呱嗒跳起来,肚皮上贴着张泛黄的纸条:1983年,小晚用它哄岚岚睡觉。
是该换种方式了。
她蹲下身捡起铁皮青蛙,指尖蹭掉上面的灰,不是让机器替我们说,是我们替自己说。
城西中学的铃声刚响过第三遍,林晚抱着一摞磁带站在初二(3)班门口。
周晓雯从教室里探出头,马尾辫上的蓝色带晃了晃:林姐,器材室钥匙在我这儿。
她接过林晚怀里的磁带,指腹蹭过外壳上声音工坊四个字,选修课申请表我改了八版,校长说不考试就行
教室后排的吊扇转得忽快忽慢,十七个学生挤在课桌前,有的玩着铅笔,有的戳手机。
林晚站在讲台上,把一盏老式台灯拧亮——灯泡是暖黄色的,灯丝在玻璃罩里微微颤。
把眼睛闭上。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有没有一句话,你怕再也听不到?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粉笔灰落地的声音。
坐在第一排的圆脸女孩最先动了动,手指绞着校服拉链:我奶奶总说囡囡多吃点,可她上个月
录下来。
林晚递过录音笔,现在就录。
两个小时后,录音笔里挤着十七段声音:有男生带着哭腔的爸,别再熬夜修车了,有女生模仿外婆方言的阿晚要乖,还有个戴眼镜的男孩举着手机说:我家狗乐乐走前,喉咙里呼噜了三声,我数过的。
周晓雯抱着磁带盒跟在林晚身后下楼,夕阳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这些要上传图书馆吗?
林晚摸出张便签纸,在上面画了座老广播塔,转成模拟信号,用最旧的设备播。
张立新的工具箱在桌上摊开,改锥、焊锡、电容摆得整整齐齐。
他盯着林晚递来的纸条,老花镜滑到鼻尖:三天?
五公里覆盖?
小同志,现在谁还用模拟广播
话音突然卡住。
他转身拉开抽屉,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照片:穿蓝工装的男孩站在广播器材厂门口,举着台自制收音机,嘴角沾着饭粒:爸,我能听见风!
那是儿子手术前最后一次出门。
老张头什么呆?隔壁王婶探进头来,社区说要帮你找老设备?
张立新把照片塞进胸口口袋,手指叩了叩桌上的工具箱:王婶,您家那台红灯711还在吗?
李叔,您修了十年的熊猫b6o1?他扯过抹布擦了擦桌子,明儿个把家伙事儿都搬社区活动室,咱们搭座人肉中继塔
三天后,社区活动室的屋顶支起根歪歪扭扭的天线。
七位老人围在控制台前,王婶扶着频率调节器,李叔盯着电流表,张立新举着秒表喊:八点整,放第一段!
电流杂音里,先传出的是铅笔划纸的沙沙声,接着是个小女孩带着鼻音的妈妈别走。
楼下的水泥地上,扎羊角辫的小丫头突然拽住妈妈裙摆:是我!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