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异常’送进体制的文件流里。”
吴志强把本子压在一摞《安全操作规范》底下,金属订书钉在封皮上压出个小印子,像一枚暗藏的勋章。
“我明早让老周头第一个用。
他开了三十年路,肚子里的故事比油箱还满。”
三天后,林晚在旧书市淘到那本197o年代的供销社账本时,正下着细毛毛雨。
临走时,吴志强随口说:“这种本子,老供销社最多。”
她记下了。
如今蹲在旧书摊前,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滴在蓝布封面上,出轻微的“噗噗”
声。
封面已经脆,内页却簇新,密密麻麻记着“王家赊盐两斤”
“李家换布票三尺”
。
纸页翻动时带起一阵微尘,混着旧纸特有的霉香与樟脑气息。
她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用钢笔写下:“2o15年11月13日,林晚赊了一次沉默,至今未还。”
墨迹在潮湿空气中缓缓晕开,像一次迟来的忏悔。
“这本子要捐?”
市立图书馆的陈国栋推了推眼镜,手指抚过“赊盐”
“换布票”
的字迹,那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童年记忆,“和《邮电技术手册》同柜?”
“对。”
林晚把捐赠单推过去,“您记得三十年前藏借书卡的书架第三层吗?”
陈国栋的手顿了顿。
他想起十八岁时,把暗恋姑娘的借书卡夹在《邮电技术手册》里,一藏就是二十年。
那纸片早已泛黄,可每当他走过那个书架,鼻尖似乎还能嗅到当年图书馆窗台上茉莉花的味道。
“我明白。”
他轻声说,转身时袖口带起一阵风,吹得账本页角掀起,露出林晚写的那句“赊了一次沉默”
。
一周后的清晨,细雨又起。
林晚撑着伞走进菜市场,脚底踩过湿漉漉的青石板,鼻尖掠过熟悉的葱香与鱼腥混合的气息。
她看见李素芬蹲在摊位后,正从菜筐底下摸出那个蓝布账本——动作熟稔得像在唤醒一个沉睡的旧梦。
“您上个月赊的葱,我给您留着。”
她听见她说。
白老人的手在菜筐边微微抖:“他……他要是回来了,肯定先找葱花儿。”
林晚忽然觉得胸口一紧。
她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是沈幼兰刚的消息:“市智慧治理数据中心年底要办‘数据净化仪式’。”
她望着李素芬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望着远处公交调度室窗台上那本能耗登记本,突然想起母亲镜子里的裂纹——有些光,偏要从裂痕里漏出来。
风卷着菜香扑过来,林晚把手机揣回口袋。
远处传来路公交车的报站声,清晰得如同耳语:“下一站,裂痕图书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