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列出了一份长长的建议封禁名单,《风语集》赫然在列。
“这些内容来源不明,标准不一,极易传播未经核实的、带有个人主观色彩的历史信息,对青少年的价值观塑造存在潜在风险。”
科长义正辞严地总结。
会议室里一片附和之声。
郑文舟没有当场反驳。
他只是等到众人声音渐歇,才缓缓开口,语气平淡:“清理工作确实有必要。
但为了避免一刀切,我建议在正式执行前,增设一个‘地方文化资源适配性评估’环节。”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所有申请清理的内容,审查部门必须同时提交一份详尽的‘替代性文化培育方案’。
我们不能只破不立。
孩子们需要精神食粮,我们拿走一样,就得给他们补上更好的。”
一番话有理有据,无人能够反对。
会后,郑文舟的办公室里来了三位面色凝重的县区教育代表。
他们正是“风语集”
项目的主要推动者。
“郑局,这可怎么办?”
郑文舟给他们挨个倒上茶,压低声音说:“报告我看了,你们的路子走窄了。
不要叫‘民间记忆’,这个名头太大,容易被当成靶子。”
他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字。
“回去重新报。
就叫‘地方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化传承与创新教育试点’。
把重点放在‘非遗’和‘试点’上。
报告里多提几句本地的剪纸、山歌、方言故事……把你们那个‘风语集’,包装成其中的一个子项目。”
三位代表看着桌面上的水渍,眼神瞬间亮了。
名称一换,性质全变。
审查的逻辑,也就彻底变了。
傍晚,顾小北的社区菜园里飘出饭菜的香气。
他举办了一场小小的“节气饭局”
,邀请街坊邻里品尝他刚从地里摘下的秋葵和南瓜。
大家围坐在一张长木桌旁,顾小北没有多言,只是用一个小小的蓝牙音箱,播放了一段录音。
那是附近小学的孩子们在操场上摇晃铁皮铃铛的声音,清脆、杂乱,背景里还混着他们用方言朗读一关于秋天的短诗。
声音很稚嫩,甚至有些跑调。
一位头花白的老人正夹起一块南瓜,听到这声音,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是社区广播站的退休职工。
“这节奏……”
老人喃喃自语,像是在回忆什么,“像极了我们当年做节目时,用来提醒播音员换气的导板音。”
当晚,老人独自回到了早已废弃的广播站控制室。
他翻出尘封多年的磁带母版机,吹去上面的灰尘,接通了电源。
午夜十二点整,在这个城市的许多老旧小区里,那些依然连接着老式广播线路的喇叭,突然中断了正在播放的晚间音乐。
一段长达三分钟的、诡异的无声间隙。
就在居民们以为是设备故障时,从那些喇叭里,同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嗡嗡”
声。
那不是播放出来的声音,而是老旧线路在特定频率的静默信号下,引的物理共振。
那声音,细微得如同铃铛在远处被风吹响。
风停了,回响却无处不在。
第二天,退休邮差赵振邦骑着他那辆吱呀作响的二八大杠,经过一所早已关停的乡村小学。
围墙塌了一角,院子里堆满了废弃的课桌椅,任由风吹日晒。
他停下车,习惯性地走过去,将几张倒下的课桌扶正。
在一张破旧课桌的抽屉里,他现了一架压扁了的纸飞机。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残片上是一行用铅笔写的稚嫩字迹:“老师说,我们的声音也能飞出去。”
赵振邦沉默地看着那行字,站了很久。
他将那半张纸飞机残片仔细叠好,放进口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