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属于陆叙。
林岚穿过半个城市,来到量子物理研究所的楼下。
清晨的街道尚未完全苏醒,路灯还亮着几盏,在微凉的雾气中晕出一圈圈昏黄的光晕。
她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座城市刚刚睁开的眼睛。
纸蒲公英被她小心地捧在手中,花瓣由作业纸折叠而成,边缘已经有些毛,那是无数次摩挲与传递留下的痕迹。
她没有进去,只是在街对面的长椅上坐下,将那朵纸花放在膝头,静静等待。
她知道他会来——不是因为什么量子纠缠,而是因为他们曾约定,只要一朵纸花出现在研究所对面的长椅上,就是她在等。
这个约定没有写在纸上,也没有说出口,但它像空气一样真实存在着,贯穿在他们每一次沉默的对视和默契的停顿里。
阳光渐渐爬上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折射出刺眼的白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微微颤动。
风从巷口吹来,带着昨夜雨水残留的湿意,拂过她的脸颊,也轻轻掀动纸花的一角,仿佛它随时准备起飞。
果然,不到十分钟,陆叙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研究所门口。
他穿着白色的实验服,身形清瘦,眉眼间带着一丝刚从深度计算中抽离的疲惫。
他的头略显凌乱,像是用手匆忙抓过几次,袖口沾着一点墨迹,像是深夜演算时不小心蹭上的。
晨光斜照在他肩头,泛起一层薄雾般的轮廓,像一段尚未收敛的波函数。
他站在台阶上停顿了一瞬,目光扫过街道,准确地落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他径直穿过马路,在她身边坐下,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他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让林岚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定。
他的目光落在那朵纸花上,没有立刻去碰它,而是先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有询问,有理解,也有某种深藏的温柔。
风掠过街角,纸花边缘微微颤动,仿佛即将起飞。
“他们不等了。”
林岚轻声说。
她的声音很轻,却压住了风声,连远处公交车进站的气刹声都显得迟疑。
她说这话时没有看陆叙,而是盯着纸花的某一片花瓣,指尖无意识地抚平一道折痕。
那道折痕是某个孩子不小心捏出来的,歪斜却不破坏整体结构,就像记忆本身——残缺却依然完整。
陆叙拿起纸花,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密集的笔迹,感受着作业纸粗糙的纹理和折叠的棱角。
那棱角硌着他的指腹,像是无数未说完的话挤在一起。
纸面微微泛黄,边缘卷曲,显然经历过多次传递。
他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气味——旧纸、铅笔屑、还有极淡的茶香,也许是某个人在写字时旁边放着一杯热茶。
他没有展开,却仿佛已经读完了里面的所有故事。
他知道这朵花经过多少双手,承载了多少未曾寄出的信、多少来不及告别的遗言、多少藏在心底不敢说出口的思念。
“不是不等了,”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旧磁带在低播放,“是他们找到了比时间更可靠的信差。”
他顿了顿,补充道:“是他们自己。”
这句话落下时,风刚好停了。
纸花静止在掌心,像一颗终于落定的心跳。
林岚将这朵意义非凡的纸蒲公英带回了社区的记忆中心。
这里原本是他们“记忆播种礼”
的活动基地,如今已不再需要仪式引导。
木地板踩上去有轻微的吱呀声,每一步都像在唤醒沉睡的往事。
空气中浮着陈年胶水与旧纸张混合的气息,那是手工制品特有的味道,夹杂着一点点霉味和阳光晒透木头后的暖香。
百叶窗半开,阳光斜切进来,在展柜玻璃上投下斑驳的条纹,像老电影的帧格在缓缓移动。
她没有将纸花锁进保险柜,而是把它放在一个最显眼的玻璃展柜中央。
底座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