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未至,天色是蟹壳青掺着鸭蛋灰。
白鹭洲醒了,却又没完全醒。
许轻舟离开不久的浮影山另一片天地,那支许轻舟前几日拿过的玉簪悄无声息的飞落在这里,落在了某处。
浓得化不开的晨雾,沉甸甸地压在蜿蜒曲折的河道上,将粉墙黛瓦、石桥拱影、探水的垂柳,都温柔地裹进一片湿漉漉、白茫茫的混沌里。
河水在雾下无声流淌,偶然听得一两声“欸乃”
桨响,或乌篷船头竹篙点破水面的轻响,却难辨来处,恍若隔世之音。
空气里弥漫着水腥气、岸边青苔的土腥气,还有隐约飘荡的、不知从哪家灶膛里逸出的桂花糖藕的甜香。
这是水乡特有的、烟火人间的气息。
河沿湿滑的青石板路上,脚步声由远及近,轻快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一个纤细的身影从浓雾里钻出来,是卖花的阿芷。
竹篮里斜斜插着新摘的还挂着露珠的栀子、茉莉和白兰花,素净的花朵衬得她洗得白的蓝布裙也多了几分鲜亮。
她挽着篮子,熟稔地避开石板缝里湿滑的青苔,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水乡小曲儿,要去赶早市头一波生意。
“吱呀——”
一声,临河一扇雕花木窗推开半扇,探出张妇人睡眼惺忪的脸:“阿芷丫头,今日栀子可鲜亮?”
“鲜着呢,王婶!
沾着露水,香得很!”
阿芷仰起脸,笑容比篮里的花更明媚,露出的手腕纤细,皮肤是常年被水汽浸润的细腻白皙。
妇人正要应声,话音却被猝然撕裂——
不是声音,是光!
毫无征兆地,头顶那片浓稠的、仿佛亘古不变的蟹壳青天幕,猛地被无数道炽亮的光痕割裂!
它们无声无息地坠落,迅疾如电,拖着长长的、燃烧般的银色光尾,将浓雾瞬间刺穿、蒸腾!
刹那间,白鹭洲上空仿佛下起了一场狂暴的流星雨,瑰丽、壮观,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天……天漏了?!”
王婶的惊呼卡在喉咙里。
岸边早起浣衣的妇人惊掉了木槌,船上摇橹的船夫呆立如木偶。
整个水乡在瞬间的死寂后,爆出压抑的骚动和低语。
凡俗之人,何曾见过这等天崩之象?
阿芷也惊得停住了脚步,仰着头,小嘴微张,清澈的眸子里映满了那毁天灭地般的光痕。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去遮挡那过于刺目的光华,手腕上母亲留给她的一串普通玉珠串滑落袖口。
就在这时,一道格外粗壮、气息也格外森寒的光痕,竟似被什么无形之物吸引,骤然偏离了原本的轨迹,如同噬人的银蛇,朝着白鹭洲,朝着阿芷所在的这段河道,直扑而来!
度之快,眨眼已至头顶!
死亡的寒意瞬间攫住了阿芷的心脏,连尖叫都来不及出。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的光芒在瞳孔中急剧放大,映亮了脚下湿滑的青石板和流淌的河水。
千钧一!
一道人影,比那坠落的流光更快!
他没有从天而降,而是从河道对岸那株被雾气缭绕了半身的古柳之后,一步踏出。
一步,便仿佛跨越了空间。
那人身着玄色长袍,样式古拙,袍袖宽大,在疾掠中却纹丝不动,仿佛凝固的夜色。
他未束,墨色长在身后狂舞,与疾风抗衡。
面容在雾气和流光映照下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深邃如寒潭古井,此刻正冷冷地锁定那道袭向阿芷的致命光痕。
他没有拔剑,只是右掌微抬,对着那已迫近河面数丈的流光,虚虚一按。
“嗡——!”
一种低沉到直透骨髓的震颤在空气中荡开,并非巨响,却让整个河面的水波瞬间静止,连翻腾的雾气都为之一滞!
那道狂暴的银色流光,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荆棘的铜墙铁壁,在距离阿芷头顶不足三尺之处,出一声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