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瘸子擦碗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滞。
他抬眼,昏黄的光线在他皱纹纵横的脸上投下更深的沟壑,透着一种饱经世故的疲惫。
“公子是外乡人吧?”
他沙哑着嗓子,没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听口音,像是南边来的?”
“游学至此。”
青衫客答得简洁,指尖在粗粝的木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过,留下几道浅淡的印痕。
“唉…”
张瘸子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沉甸甸的,像是压了半辈子的风霜,“游学好,游学好…这浮影城啊,水浑得很。
听风堂…不过是这浑水里新冒出来的一股泥鳅,仗着背后有人,专做些敲骨吸髓的勾当。
以前按月收钱,好歹能喘口气,如今改成半月…嘿,这是要把我们这些老骨头,连皮带髓都榨干喽!”
他语气平淡,可那平淡底下,是市井小民被逼到墙角、连愤怒都显得无力的麻木。
“背后的人?”
青衫客端起酒杯,凑到鼻尖,深深嗅了一口那混着粮食焦香的凛冽酒气,眼帘微垂,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锐光。
“说不清,道不明。”
张瘸子摇摇头,浑浊的眼珠瞥了一眼依旧紧闭的破木门,压得更低的声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谨慎,“只听说…跟城北那座新起的‘揽月楼’,脱不了干系。
那楼,气派得很呐…不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能想象的排场。”
“揽月楼…”
青衫客低声重复了一遍,将这名字在唇齿间无声地碾过。
他不再追问,只是静静地饮酒。
一杯,又一杯。
那洗得泛白的旧书箱,始终安静地立在他脚边的阴影里,像一块沉默的山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