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见了也绕道走,小鬼撞上魂不灵…魂不灵哟…”
歌声戛然而止。
老头抬起头,露出一张被烟火熏得黢黑、皱纹深刻如刀凿的脸。
他浑浊的眼睛在许轻舟身上扫了一圈,尤其在背后的木剑上停留了一瞬,咧嘴一笑,露出稀疏的黄牙,竟与那山崖上的老儒生有几分神似,却又多了几分市侩的油滑。
“哟,小哥儿,雨大得紧,快进来烤烤火!”
他热情地招呼着,用木棍扒拉出一块烤得焦香的红薯,“尝尝?山野粗食,暖肚皮。”
许轻舟拱手,依言在火堆旁坐下,离老头不远不近。
湿冷的空气被暖意驱散,红薯的香气弥漫开。
“老丈唱的曲儿,听着新鲜。”
许轻舟接过红薯,并未剥皮,只是握在掌心暖着,目光平静地看着跳跃的火苗。
“嗨!
混迹市井的胡咧咧罢了!”
老头摆摆手,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都是些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什么龙睛蛇眼的,离咱小老百姓远着哩!”
他话锋一转,盯着许轻舟,“倒是小哥你…这大雨天的,孤身一人从浮影山云崖顶下来?那地方,可不太平哟。”
许轻舟微微一笑,未置可否,只是将目光投向庙外滂沱的雨幕:“路不平,有人踩。
不太平,也得走。”
老头嘿嘿笑了两声,拿起腰间一个油腻的酒葫芦灌了一口,辛辣的气味散开:“说的是!
走!
都得走!
不过小哥儿,听老儿一句劝,前头那座‘野雀镇’,最近可不太对劲,镇上的人啊…”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神秘兮兮的悚然,“…眼神都直勾勾的,像…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魂儿!
夜里还有怪响,渗人得很!”
他话音未落,庙外狂风骤起,卷着雨点狠狠拍在残破的门板上,出“哐当”
一声巨响!
篝火猛地一暗,火苗疯狂摇曳,在残破的山神泥塑脸上投下扭曲变幻的光影。
就在这光影明灭的瞬间,许轻舟握着红薯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清晰地“看”
到——并非用肉眼,而是囚龙剑赋予他的、对气机流转的极致敏锐——几缕细若游丝、带着淡淡腥甜气的粉红色烟雾,正悄无声息地从老头拨弄火堆的木棍上逸出,混在烤红薯的香气和酒味里,借着风势,丝丝缕缕地缠向自己口鼻。
这气息,阴冷、粘腻,带着一种惑乱心神的妖异。
老头依旧咧着嘴在笑,火光映着他缺了门牙的豁口和浑浊的眼底,那里面,此刻竟没有一丝市侩和恐惧,只剩下一种漠然的、近乎非人的…空洞。
而破庙角落里,那尊残破的山神泥塑,在摇曳的火光阴影下,其低垂的眼睑缝隙中,似乎也闪过一抹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
金色流光。
许轻舟不动声色,膝上的囚龙剑,木纹下的亿万刻痕,无声流转。
雨,更急了。
山神庙,成了这茫茫雨夜中唯一的孤岛,亦是风暴之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