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彻底放亮,山林间弥漫着破晓后的清冷潮气。
许轻舟沿着崎岖山道下行,每一步都牵扯着周身剧痛。
体内那点刚刚恢复的微薄气力,如同风中残烛,勉强支撑着他不在陡峭处跌倒。
他不敢有丝毫停歇,三叔公那染血拄剑的身影和凝重的话语,如同鞭子般抽打在他的心头。
山下的抚剑镇,在晨曦中显露出轮廓。
镇子不大,依山傍水而建,灰瓦白墙,带着几分被岁月磨洗过的古旧。
此时已是炊烟袅袅,偶有鸡鸣犬吠传来,透着寻常市井的烟火气。
许轻舟踏入镇口青石板路,与早起赶集的山民擦肩而过,无人留意这个衣衫破损、脸色苍白的少年郎。
他依着三叔公的吩咐,径直走向镇东头。
远远便听见有节奏的“叮当”
打铁声传来,沉闷而稳定。
越靠近,空气中灼热的炭火气和金属腥味便越浓重。
那是一间颇为老旧的低矮铺面,门楣上挂着一块被烟火熏得黑的木匾,上面用拙朴的刀法刻着“陈氏铁匠铺”
几个字,字迹边缘都已模糊。
铺门大开,里面炉火正旺,映得屋内一片红光。
许轻舟站在门口,略微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
只见一个穿着油腻短褂、头花白杂乱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抡动一柄大锤,反复锻打着铁砧上一块烧红的铁条。
老者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干瘦,但裸露的手臂上肌肉线条却异常清晰,随着每一次挥锤而贲张起伏,蕴含着与其年龄不符的力量。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等到老者将那块铁条浸入水中,出“刺啦”
一声爆响,腾起大片白雾后,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老先生。”
老者慢悠悠地转过身,露出一张被炉火烤得黑红、布满深刻皱纹的脸。
他眼皮耷拉着,似乎还没睡醒,眼神浑浊,带着常年被烟熏火燎的痕迹。
他瞥了许轻舟一眼,没说话,只是拿起旁边一个脏兮兮的葫芦,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浓烈的酒气顿时弥漫开来。
“打兵器?还是农具?”
老者声音沙哑,带着宿醉未醒的慵懒。
许轻舟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按照三叔公的嘱咐,一字一顿地说道:“山上的石头裂了缝,需要老邻居帮忙看看风水。”
老者举着葫芦的手微微一顿,那浑浊的眼珠在眼眶里转动了一下,再次落在许轻舟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特别是他衣袍上尚未干透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
他放下酒葫芦,慢条斯理地用一块更黑的抹布擦了擦手。
“山上的石头?”
他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嘲弄,“哪座山?什么石头?小子,你说的话,老夫听不懂。”
许轻舟心中早有预料,也不多言,默默从怀中取出那块黝黑无光的铁牌,递到老者面前。
老者看到铁牌的瞬间,耷拉的眼皮猛地掀开了一条缝隙,浑浊的眼底似乎有精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盯着那铁牌看了几息,并未伸手去接,反而又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
“许撼山那莽夫……”
他咂咂嘴,语气听不出喜怒,“他自己怎么不来?舍得派你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下山?”
“三叔公说,他死不了,但还得守着那摊子……烂泥,暂时下不了山。”
许轻舟如实回答,目光坦然地看着老者。
“烂泥?哼,他倒是会形容。”
老者哼了一声,将最后一点酒液倒入口中,随手将空葫芦扔到角落,出哐当一声响。
他拍了拍手,走到铺子门口,抬头望向云雾缭绕的山峦方向,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和复杂。
“风水不好看,麻烦事更多。”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许轻舟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那‘星罗子’的痕迹……嘿,是那边的手笔没错了。
许撼山这厮,真是会惹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