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轻舟知道,这状纸一旦入了这个筐,恐怕就石沉大海了。
他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声音提高了一些,清晰地说道:“老先生,此状关乎前朝地契效力认定及一镇赋税定额,涉及《户律》、《田律》多条,证据链完整,事实清晰。
若按流程积压,延误时机,导致民怨沸腾,地方不稳,恐怕……您也担待不起吧?”
老书吏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怒:“你……你威胁我?!”
“不敢。”
许轻舟语气平静,目光却锐利如刀,“只是陈述事实。
抚剑镇刚经历动荡,人心思定。
若因官府办事拖沓,再起波澜,上面追查下来,总要有人负责。
晚辈人微言轻,只是不想看到那般局面。”
他这番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事情的严重性,又把可能的责任隐隐指向了对方。
老书吏盯着他看了半晌,脸色变幻。
他久居府衙,自然听出了话外之音。
抚剑镇的事,上面确实有人打过招呼要“压一压”
,但若真闹出民变,第一个倒霉的,可能就是他们这些具体经办的小吏。
他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状纸我可以帮你递上去,但能不能到府尊面前,能不能批下来,我可不敢保证!”
“有劳老先生。”
许轻舟拱手,“只需递到该看到的人面前即可。”
老书吏不再多言,将那叠状纸从竹筐里捡出来,单独放在了一边。
许轻舟知道,这已经是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府衙。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他心情并未放松。
状纸递上去了,只是第一步。
周廷在州府的关系网绝不会坐视不管,接下来,恐怕还有更多的明枪暗箭。
果然,他刚回到客栈不久,房门就被敲响。
门外站着两名身着巡防营号衣的军士,神色冷峻。
“可是抚剑镇许轻舟?”
为一人问道,语气生硬。
“正是。”
许轻舟心中警惕,面上平静。
“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军士亮出一块腰牌,“周参军有请。”
巡防营的驻地设在城东,与府衙的威严肃穆不同,这里更显粗犷森严。
演武场上呼喝声不断,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皮革和铁锈的气息。
许轻舟被两名军士带到一处偏厅。
周廷并未穿着官袍,而是一身利落的劲装,坐在主位上,慢悠悠地品着茶,见许轻舟进来,眼皮都未抬一下。
“跪下!”
旁边一名亲兵厉声喝道。
许轻舟身形挺拔,如同山间青松,目光平静地看着周廷:“周参军唤我来,不知有何指教?”
周廷这才放下茶盏,抬起眼皮,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压迫感:“许轻舟,你胆子不小。
竟敢跑到州府来,妄图颠倒是非,混淆视听?”
许轻舟不卑不亢:“晚辈只是依法陈情,陈述抚剑镇实况,何来颠倒混淆之说?”
“哼!”
周廷冷笑一声,“抚剑镇聚众械斗,杀伤人命,证据确凿!
本官念在尔等事出有因,未予深究,已是格外开恩!
尔等不知感恩,竟还敢质疑州府政令,抗缴赋税?真当王法是儿戏吗?!”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还有那前朝地契!
年代久远,真伪难辨!
本官依律重新勘定,有何不妥?尔等百般阻挠,莫非是想隐匿产业,逃避税赋?!”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疾风骤雨,带着官威和杀气,直逼许轻舟。
若是一般乡野少年,恐怕早已被这气势吓得腿软。
但许轻舟经历过的生死搏杀,远比这官威更令人窒息。
他神色不变,等周廷说完,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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