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夫人看了看钱,又看了看我,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钞票扫进了抽屉,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我知道这点钱买不来她的良心发现,但至少能确保汤姆在物质层面上,不至于活得像个小乞丐。
推开房门,汤姆正坐在窗边,身上果然套着那件深红色毛衣,像个色彩鲜艳的、等待认领的包裹。
听到声音,他转过头,眼睛里先是飞快地掠过一丝“警报解除”的光,随即又习惯性地暗下去,垂下眼帘,挂上那副“我很好,我没惹事”的标准表情。
“哥哥。”
“我回来了。”
我放下手里装着食物和一本旧《基础数学》的布袋——堪称精神食粮和物质食粮的完美组合。
我注意到房间干净整洁得像是刚被家政机器人扫荡过,连我床上那床破毯子都被叠出了豆腐块。
他在用这种近乎讨好的方式,证明他的“使用价值”,弥补他心目中那次失败的“寄养试验”。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像生吞了一颗没熟的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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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口不提苏格兰那档子事,也没问他这一周是不是又听了什么“睡前童话”。
我只是拿出那本数学书,坐到他旁边。
“今天开始,学点新科目。”
我翻开书页,指向那些简单的方程式,“这东西比控制你体内那个不定时炸弹要安全可控得多,当然,也很有用。”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既没有审问也没有安慰。
他看了看书,又看了看我,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目光落在那些陌生的符号上,瞬间切换成一种全神贯注的认真模式。
讲解过程中,我能感觉到他最初那种紧绷的防御姿态在慢慢松懈。
他学得飞快,举一反三的能力强得让人怀疑他脑子里是不是装了芯片,苍白的脸上甚至因为高速思考而透出了一丝极淡的血色,总算有了点活人气。
结束时,外面天色已经暗得像被泼了墨。
他合上书,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谢谢哥哥。”
我看着他被毛衣领子包裹着的、依旧纤细脆弱的脖颈,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地理志上对布莱克岛狂风的描述。
“汤姆,”我开口,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被命运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觉得实在扛不住了,就回来。”
他猛地抬起头,黑眼睛里是全然的难以置信,仿佛我刚才说的是“我们一起乘火箭去月球”。
“回……这里?”
“嗯。”
我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地点头,感觉自己像个在乱世中开出空头支票的傻瓜,“回这里,告诉我。”
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想疯狂确认这个承诺的真实性,又怕一开口这个肥皂泡就破了。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极其缓慢地、用了很大力气似的,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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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被电车摇得昏昏欲睡的周末。我拎着如今经济宽裕后显得“轻奢”起来的行李箱——里面装着给汤姆的精神食粮(新书)、糖分补给(糖果)和形象工程款(新衣服)——踏上了这条熟悉得闭着眼都能走的路。
电车外的街景像循环播放的幻灯片,我的思绪却飘向了更虚无缥缈的远方。
写书带来的金钱和微末名声,就像游戏里的临时BUFF,看着光鲜,但回家的主线路依旧被浓雾锁得死死的,连个路标都没有。
汤姆,成了我这片迷雾里唯一能摸到的、带着体温的……指南针?
虽然这指南针的指针时不时会抽风,指向一些危险的方向。
推开伍氏孤儿院那扇仿佛永远也擦不干净的铁门,那股标志性的、混合了霉味、消毒水和淡淡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