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假期的霍格沃茨城堡,像一头蛰伏在冬雪中的巨兽,呼吸变得缓慢而稀薄。
留校的学生屈指可数,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里,往日那些围绕着壁炉的高谈阔论和机锋交锋都消失了,只剩下火焰舔舐木柴时发出的、单调的噼啪声。
银绿色的挂毯在摇曳的火光下投出扭曲拉长的影子,如同无声窥探的幽灵。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被稀释后的冷清,连惯常的潮湿阴寒都显得更加刺骨。
汤姆·里德尔蜷缩在壁炉旁他惯常占据的那张高背扶手椅里,厚重的墨绿色天鹅绒椅背几乎将他整个人吞没。
他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黑色毛衣,衬得他脖颈和手腕的线条更加纤细苍白,像是上好的瓷器,易碎而冰冷。
他手中并没有拿着书,只是微微垂着头,浓密的黑色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两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那双过于幽深的眸子。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扶手的绒面上轻轻划动,没有规律,显露出主人内心的躁动不宁。
埃德蒙那句“一切勿念”,像一枚被冰霜包裹的针,精准地刺入他心底最柔软、也最偏执的角落。
起初是尖锐的刺痛,随即化为一种缓慢扩散的、冰冷的麻木。
那不是赦令,那是一道将他彻底推开的手,无声地宣告了他那些小心翼翼的展示、那些隐晦的试探,都是徒劳。
既然光明之路上的呼唤得不到回应,那么阴影中的低语便显得愈发清晰、愈发诱人。
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混合着自暴自弃和黑暗诱惑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那个最偏僻、阳光几乎无法触及的角落。这里灰尘的味道更浓,书架也更加古老破旧,仿佛存放着被时光遗忘的秘密。
他面前摊开着那本厚重的《中世纪魔法艺术及常见谬误》,羊皮纸书页泛黄发脆,边缘卷曲,上面的字迹因年代久远而显得有些模糊。
他修长而苍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那些晦涩的文字,指腹能感受到纸张粗糙的纹理和岁月的沉淀。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寻找相似的符号。他开始像一只耐心的蜘蛛,在知识的蛛网中穿行,系统性地搜寻一切与“标记”、“束缚”、“意志强制”等危险概念相关的古老记载。他发现,这些被主流魔法界视为禁忌或谬误的知识,往往被刻意打散,隐藏在看似无关的脚注、残缺的附录,或是某本魔法生物图鉴关于“精神控制”能力的简短提及之中。
他需要调动全部的心神,像拼凑一幅缺失了大半的拼图,从不同的书籍、不同的注释里,挖掘、筛选、联想、拼合。
他惊人的记忆力和严密的逻辑思维能力,在此刻变成了一种可怕的天赋。他能将一段来自魔法史脚注的、关于某个已消亡家族“奴仆印记”的模糊描述,与另一本魔文典籍中某个代表“灵魂枷锁”的古代如尼文字符的变体联系起来,再结合那本从废弃教室找到的、被他撕下关键一页的笔记上那个透着不祥的符号,在脑中构建出关于某种古老魔法实践的、虽然支离破碎却极具启发性和危险性的理论框架。
这个过程让他感到一种智力上的亢奋,如同在悬崖边缘行走,既危险,又充满了掌控知识的快感。
他知道自己不能冒险在公共场合练习任何可能带有黑魔法性质的咒语,哪怕仅仅是理论推演引起的魔力波动,也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但他可以试验一些更基础、更不引人注意的东西。
比如,意志的集中与投射——这被认为是许多高深魔法,尤其是那些涉及精神和灵魂领域的魔法的基础。
于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当宿舍里只剩下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他会悄无声息地披上外袍,溜到有求必应屋。
他要求一个“绝对私密、隔音、防止魔力外泄”的空间。
房间回应了他的渴望,变幻成一间四壁光滑如镜、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中央悬浮着一盏发出惨白光球的空荡石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