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进了颉利可汗的脑海。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僵住。
握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那声音……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僵硬的脖子。
河谷的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沙尘，迷了他的眼。
他看见，那三百名黑甲的唐军骑兵，如同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静静地立在百步之外。
他们没有上前，也没有放箭。
只是冷漠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
一个缺口从他们阵中分开。
“嗒、嗒、嗒……”
马蹄声不疾不徐，悠闲得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迈着小碎步，从唐军阵后走了出来。
马背上，坐着一个孩子。
一个六岁左右的孩童，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锦袍，袍角上还沾着泥点。
他手里拿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正“咔嚓、咔嚓”地啃着，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他的脸上挂着笑容，纯真，无邪。
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打量着这片尸横遍野的修罗场，仿佛在欣赏一幅别开生面的风景画。
颉利可汗的瞳孔，在看到这个孩子的瞬间，猛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是他！
那个在渭水城头，用“妖法”轰碎自己帅旗的魔鬼！
那个策划了这一切，将他三十万大军玩弄于股掌之间，推进地狱深渊的罪魁祸首！
他怎么会在这里？
小马踱步到颉利可汗面前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李易又啃了一口苹果，发出清脆的咀嚼声。
他把剩下的果核随手一丢，用袖子擦了擦嘴。
然后，他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比他高出几个头的，曾经不可一世的草原霸主。
颉利可汗也在看着他。
那双曾经睥睨天下、让无数部落首领不敢直视的狼王之眼，此刻只剩下灰败、怨毒与深深的恐惧。
他想咆哮，想质问。
可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滚烫的沙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易开口了。
他说的，是字正腔圆、甚至带着王庭口音的突厥语。
“啧啧，堂堂草原上的可汗，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他骑在小马上一晃一晃，语气里满是天真的惋?。
“你看你，金甲也破了，胡子也乱了，跟个要饭的老头似的。”
颉利可汗的身躯晃了晃，握着金刀的手，青筋暴起。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宁愿被一刀杀死，也不愿承受来自这个魔鬼孩童的怜悯与嘲讽。
他重新举起金刀，再次对准自己的脖子。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带着决绝。
“别啊！”
李易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急切。
“可汗，你死了，我找谁去？”
颉利可汗的动作又一次停住，他死死地盯着李易，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李易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用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看着颉利可汗，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答应我的舞，还没跳呢！”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神雷，径直劈在了颉利可汗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的身体，猛地一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风停了。
血腥味消失了。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退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句话，那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和他眼中倒映出的，那个如同魔鬼般的孩童
